屋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季重莲枕在临窗的炕头上,看着不远处正在安睡的两个孩子,只觉得几天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似的。
她伸出拢在袖中的右手,神思有片刻的恍然,纤长的手指青葱似的,根根嫩白细致……而那一天,这手却是沾染上了郑宛宜的鲜血!
她还记得郑宛宜死不瞑目的表情,那双染血的双眸充满了不甘与怨愤,可终究还是没有了生息!
人的生命是如此地脆弱,生与死往往也在一念之间。
季重莲缓缓收回的手握成了拳头,她不会良心不安,对于任何一个想要伤害她孩子的人,她随时能化身为一头凶狠的母狼,亮出尖利的爪牙。
事后裴衍还有些感叹,说是没想到她这般出其不意,若是将郑宛宜交到他的手上……不过念在郑父从前对裴家的恩情上,他或许也会给她一个痛快!
经过刘奶娘那事,田奶娘也没能留下。
季重莲重新换了两个奶娘,以后给孩子喂奶时,除了她身边的一个大丫环要守着,还在苑子里提了两个小丫环竹叶与竹青到屋里,别的不做,就专门与奶娘同吃同住,把她们每天的生活细则都一字不漏地禀报给她知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季重莲正在慢慢地调整心境,也在逐步地适应中。
琉璃刚将手炉里的热炭加了些,估摸着这手温不烫人了,这才递给了季重莲,笑道:“筝姐儿睡得那么香,这几天吃得也好多了。”
季重莲接过手炉淡淡地笑了笑,“还好这孩子身上没出什么毛病,即使有人使坏,她也能否极泰来,这是有菩萨庇佑呢!”
小田大夫来给筝姐儿与元哥儿做了细致的检查,两人的身体是没有大碍,只是筝姐儿有些强迫吐奶症,也就是从前奶娘刘氏在喂奶之后故意让她吐了些,这才使得筝姐儿比元哥儿消瘦。
之后裴衍也审问过刘氏,刘氏只说当初郑宛宜是想让她把孩子偷偷地给带出来,可将军府里进出的盘查都那么严,她们作为奶娘更是不能随意出门,她就想着把孩子饿瘦一些,指不定到时候拿包袱一裹便能蒙混过去。
至于当时要和田奶娘换着奶元哥儿,也是打了这个主意,筝姐儿瘦下来了,可是元哥儿还是个大胖小子呢,这不都要瘦下来才好带在身边么?
谁知道最后郑宛宜竟然是自己进了府里来。
刘氏顾忌着自己的儿子在郑宛宜手中,所以对她的话才言听计从,可到了最后,要将朝夕相处的孩子给弄死,那一丝母性发作,刘氏有些犹豫不决,也幸好安叶及时找到了他们,这才没有铸成大错。
对于刘氏,季重莲半点没有姑息。
裴衍更是找到了刘氏的儿子,佯装在她面前重重摔下,也让她尝尝做母亲的那种锥心之痛,刘氏因此而疯癫至狂,而她的儿子裴衍最后却是送往了就近的寺庙,稚子虽然无辜,但沐浴佛法长于佛下,也能为他的母亲洗涮一点罪孽。
“谁说不是呢?!”
琉璃凑近了炕头,元哥儿翻了个身露出一条裹着棉裤的小胖腿,她忙把被子拉上了些,偏头笑道:“奶娘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净身,夫人还给她们准备了十二套换洗的衣物,把她们乐得跟什么似的,即使在奶完筝姐儿与元哥儿前不能归家,婢子看她们也是甘愿的!”
季重莲伸手抚了抚鬓角,抿唇道:“带孩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活计,就是要有耐心,要精心、细心,若是她们做得好了,到时候等筝姐儿与元哥儿断了奶后,我一人封个百两银子的红封,安安稳稳地送她们归家!”
琉璃笑着附和道:“夫人心善,她们都感念着您的恩典呢!”
“姑母过几天便要起程了,你再去看看准备的东西可有疏漏,给家里人的和柔表妹的可要分开装了箱笼,千万别混在了一起。”
季重莲起身走到了桌旁,桌上摆着一个雕了卷草纹的描金黑匣子,入手很是沉重,是今儿个一早叶瑾瑜托人送来给两个孩子压惊的礼物,她忙了一通还没来得及看看。
琉璃守在炕头,瞄了两个熟睡的孩子一眼,笑着接了话头,“婢子猜这东西一定很贵重,沉甸甸的很是坠手,还是叶太太记挂着夫人的好!”
赵云阳是入赘的叶家,再说叶家门第显赫,称呼娘家姓氏也是有的,只赵云阳刚入太医院,品级也不高,叶瑾瑜策封夫人的可能性很小,但这些她也不在乎。
“怕是哄孩子的玩意……”
季重莲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黑匣子,一片莹润的光芒立时便布满了屋宇,她顿时怔住了,有些惊讶道:“这……竟然是两颗东珠!”
黑匣子里铺着靓蓝色的丝绒布,绒布有两个凹位,分别放置着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东珠,莹珠的光芒在宝珠上流转,满室生辉!
“叶太太好大的手笔!”
琉璃在一旁感叹,这样大的东珠就连将军府里都没有,叶家不愧在朝中经营了多年,这种世家底蕴一般府邸可是没有的。
“这次倒让瑾瑜破费了,回头我得亲自准备一份回礼。”
季重莲深吸了口气缓缓合上了匣子,那一阵光芒便被收敛了进去,让人觉着有些遗憾。
正月里各家都忙着走亲访友,叶瑾瑜脱不开身才没来到将军府,却是让人送来了如此名贵的东珠,季重莲心里自然一阵感激。
这次将军府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大肆宣扬,可同在西城里,这消息的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