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一边说,一边带着人往节堂方向走。
一路上当然有不少人,都是向他行礼,神色是尊敬中带着肃穆,到这时,一伙莱芜矿工们才是明白,自己在和什么样的大人物打着交道。
他们彼此都是交换着眼色,也是从对方的眼睛之中,看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惊之色。
朝廷这样的大将,怎么自己操心开矿,还和自己一伙子最下等的矿工这么亲热?
不过张守仁的热情,还有骨子里的那种平等视之的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这种真诚,不是装出来的,不是大人物用着下人的时候刻意的那种客气和招拢的态度……而是……几个矿工头子也是颇有经历的人,但他们挠破头皮,也是形容不出来。[
其实张守仁得人心,被人拥戴,也是与他对人的这种态度有关。
他说话的风格是直率爽朗,不藏着不掖着,十分痛快,有一种典型的军人的风格在里头。和人交谈,双目直视,态度诚恳而平等,没有丝毫的架子。
这种平等的风格和态度,在当时就是和后世大熊猫一样的珍贵。
因为在这个时代,等级制度是深入人心,行之不疑的。只有少数人,会刻意做出礼贤下士的态度,比如满清的皇太极对汉人降官降臣,就是刻意的拉拢。
张守仁的平等却是发自内心,如呼吸一样十分自然,与他相处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后,鲜有不被感动的。
“这是我们将作处的林主办,也是你们的上司,”张守仁指着匆忙赶来的林重贵,对着王老实几个笑道:“你们互相见个礼吧。”
几个莱芜人咋听这话,还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
不过细看林重贵,众人又把提着的心放下来。
眼前的人,也是一个典型的匠人模样,脸膛粗糙赤红,双手很大,布满着细小的伤痕和火灼的痕迹……这是整天摆弄大锤的人才能拥有的双手。
笑容也是亲切随和,甚至是憨厚。
这是匠人才有的模样和笑容,尽管身居高位,林重贵更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衣袍的下摆都是撩起来的,匆忙进来,张守仁的笑话他也没怎么注意……这个匠人头目,现在心里头就是摆着自己的公事,别的事是一律不在意了。
先是拱了拱手,接着林重贵就风风火火的道:“哪位是王兄弟?”
王老实连忙拱手还礼,笑道:“拜见主办大人。”
“瞎,什么大不大人,俺就是给咱浮山打铁造兵器的匠人,大人叫我当个头目罢了,根底还是个打铁的!”
林重贵说话已经不是当年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大声说笑着,又是向其余几个莱芜客人拱手致礼。
等他们寒暄完了,张守仁道:“老林,给他们说说我们的用铁要多少。”
“是,大人。”
林重贵答应一声,接着自己毫无滞碍的道:“打造一副铁甲,要用精铁三十余斤,一门火铳,要用七斤精铁,枪头,要两斤精铁,刀,要三斤精铁,头盔,铁手套,护胫,这些原本都是用生熟铁就行,大人的意思,也是用精铁,所以用铁量是降不下来了。”
这个数字已经够叫几个莱芜人吃惊了,不过林重贵又接着道:“一门大炮,精铁得用好几百斤才成,具体的数字,咱现在不敢试验,所以还没有出来。”[
王老实在内,所有莱芜矿上的都是汗落如雨。
浮山这边全部是精铁当家,这用铁还能少了?
一个营几千号人,从刀枪到铠甲,还要造炮,这用铁量得有多大?
“我们将来还要造福乡里,老百姓的铁器用几十年的都有,实在不成话,将来用精铁造一些农具和家用的刀具,这个事情,我们也要做起来。”
“是,大人。”
听着张守仁的话,王老实几人十分感动,都是站起身来,齐声答道:“咱们豁出命去,也要把数量给提上去。”
张守仁道:“要紧的是什么,你们现在给我提,要知道,缺口太大,我们要抓紧时间,把矿给开好。”
金千石道:“要紧的是焦炭,煤是炼铁的第一要务,生铁要变成熟铁,熟铁变精铁,都是要用大量的煤才行。还好,我们莱芜也是产煤的地方,不过要靠采买,恐怕未必称手,所以大人不仅要开铁矿,还要自己办煤矿。”
“唔。”
“还要修路,大量车马运输,不能赶不上用。”
“嗯。”
“人力,大量人力。吃的要好,发的钱要足,别的咱,孟哥,还有小人,都是从小就在矿上的,什么活计都是一路做下来,没有不懂的。”
“还有……”
王老实虽然有着被人称道的老实性子,但为人十分精细,不然的话,也做不得炉首当家。现在他支支吾吾,有话难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有十分为难的话想要说。
张守仁鼓励道:“在这里,就是知,等你回了莱芜,和谁说去?”
“是,那小人就说了。”
虽说当了帮办,按浮山吏员级别等于大明的九品官儿,不过王老实还是把自己当小民百姓一般的看待,言谈间,对莱芜的官员已经不止是厌恶,而是一种厌恶,鄙夷,还得加上愤怒的情绪。
各矿一开,敲竹杠的就上来了,光是拿银子还是小事,勒索矿工,直接拉走生铁,或是干涉矿上的运作进行,这都是经常有的事。
至于常例好处,卡子收的关税,巧立名目的额外摊派,这个负担就更重了。
地方上还有一些大户豪强,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