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现在的明朝士大夫和普通百姓都没有几个相信这个小国异族能得天下,但张守仁心中却是清楚,未来得国,并且亡汉人天下的,却恰恰是这个全族男丁才六万的小小异族!
这是华夏有史以来最凶恶的敌人!
它毁灭了汉人天下,毁灭了华夏的骄傲,中断了文明的进程,一切都归于愚昧与黑暗。
直到它在近三百年后亡国,然后亡国近百年之后,它的余毒仍然没有厘清,仍然在影响和伤害着中国。
能重生于这个时代,张守仁一直坚信,自己的任务,就是打断和中止这个异族兴起的过程。[
可能这种兴起对这个族群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对汉人和整个华夏来说,则是血腥的屠戮和残害,是全方位的奴役和完全的倒退。
自华夏立国,最危急关头,无非正是斯时!
张守仁缓缓取下头顶的冠帽,露出了头顶的乌色发髻。
“看到我头顶的发髻没有?这东西,很麻烦啊。说是受之父母不敢毁损,这是儒生们的话,不过我看他们照样打理胡须,弄成千奇百怪模样。发髻中有白发或是不好看的,一样剪掉,可见这发髻,也并非完全不损。或许,百年之后,我们的后人会嫌它太麻烦,自己一刀剪短了去,也未尝可知……但是,现在这发髻却是我华夏生民的标志!我们生于斯,长于斯,衣冠之美谓之华,有典章制度谓之诸夏,这发髻,还有咱们的衣服,都是祖宗千百年间流传下来的,要改,也是咱们自己来改!”
说到这里,张守仁猛然戟指后指:“你们看!城外就是有一群野兽,剃光头皮,留那么一撮辫子,衣饰制度,都是与我华夏截然不同。这些敌人,要亡的不仅是我大明的国,还要亡我汉人天下!辽东汉人,从七百万至今不足百万,家室被焚,人民被屠,十不存一。留存下来的,也是弃祖宗衣冠,去头顶发髻,委身事奴,称为包衣奴才,被其吮吸膏血,视若奴婢,这样苟延残喘才能苟活下来,我问你们,虏骑年年入关,有窥视侵占我大明之意,你们能容忍吗?你们能忍看亲人被屠杀吗?你们能去祖宗衣冠,剃发以降吗?你们能辛辛苦苦,为他人种地耕田,任人奴役吗?”
所有的浮山军人用尽了胸腔中所有的力气,怒吼道:“不能!”
“……朝廷中的当道诸公,还在迷迷糊糊,还以为流贼才是朝廷的生死大敌。他们却不知道,辽东小邦,已经是辐辏万里的大国,北虏蒙古,尽皆归顺,奴尔干都司故地,尽归东虏,今有精骑十数万,建立伪朝,立官抚牧,制度森严,这样的敌国,岂能小视之?东虏自我大明立国,二百年间,仰我鼻息,今日气运消长,这个小邦异族就对我们露出獠牙,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如果任其壮大,年年入关掠我财富,抢我生民,彼之壮大,我之衰弱,长此以往,我华夏想不沦落于其手,是问有此可能否?今我浮山营虽已经创立一年,朝中也没有赐给一两银子,但本将向来以为天下重开太平为已任,官员贪污,士绅鱼肉乡里,朝廷无能,我们好汉子只管自己提刀杀去!有海盗,我杀!有响马,我杀!有流贼,我杀!今有虏骑至此,我问你们,是杀还不杀?”
这一段话,也是张守仁头一回将自己的野心暴露于下,甚至指责朝廷与官员无能,虽留有余地,但跋扈之态,也是昭然若揭!
但在此时,所有人都是已经被他鼓动的浑身热血沸腾,演说之用,无非就是煽动蛊惑,而张守仁所说,又是以事实为依据,以骄人之意态,宣诸于众,在场之人,无不为他所感染,打动,又有谁会深究话语中的悖逆之词?
眼下的局势,所有人又都是看的清楚。
浮山营在胶东辛苦维持着地方秩序,张守仁向来以公义之事为已任,每行一事,都利于地方后而行,整个浮山营,为胶莱地方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一件是朝廷允准和倡导的?明末时候,中央到地方的控制力已经衰弱到极处,原本是地方官府主导的事情,手中有实力者就可以任性自为,而这些普通的将士,又如何能够明白,他们的将主大人,已经把他们慢慢带出了旧有的思维和行事规范之外呢?
就是因为一点一滴的累积,现在这些将士才能感受到张守仁话语中的不平与不甘。
从浮山立营至今,朝廷未有丝毫的钱粮补充,未有一纸嘉奖,似乎就是任由浮山营自生自灭,此次奉命援助济南,先前还是被济南的山东官员排挤,并没有调动,然后事急时就催促张守仁率兵来援,等济南此时即将转危为安之时,本城官员,又伙同丘磊这样与浮山有旧怨的高级将领率部来争功,哪怕是城外还有强敌窥视,这些官员,却只顾争权夺利,种种嘴脸,已经叫人恶心之余,深觉愤怒。
现在这样的情绪,已经被张守仁顺利点燃!
这一次不仅是浮山将士,在场所有人,都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起大叫起来:
“杀!”
“杀!杀!杀!”
如同山崩海啸一般,杀声滚滚越过城头,一bō_bō一阵阵的涌向城中,翻越城墙,涌向城外。
张守仁的面色,渐渐变的严肃而略有一点苍白。今日话语,原是他思索多日,自以为是巧言蛊惑,但说到最后,却已经深深的把他自己也打动了。[
是的,没有错,他穿越,他努力,他奋斗,他拥有百万家资却过的比普通人还辛苦,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