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到了四月初八浴佛节这天,慈宁宫里可谓是热闹非凡。只见阖宫上下满满一院的宫眷命妇,她们每一个无不是精心打扮,或平日有往来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一两个密友相聚在旁,又或独自一人静静的留在壁角。院子里还零星散落着铜鹤、铜龟等炉鼎,里面皆焚着香,一派烟雾缭绕的样子,加之又适逢初夏时节,热气似一浪高过一浪的袭来,让人不禁汗湿沾衣。
德珍搭了小徐子的手更衣而还,一见院中情形,忍不住皱眉道:“早知道就去春芳斋避一会儿再来。”
话尤未完,只听身后有个女音“扑哧”一笑,促狭道:“好你个偷懒的,难怪一个更衣就去了快一个时辰,原来是寻清静去了!”
德珍听出是何人的声音,回首便是作势求饶:“敬嫔姐姐小声些,让人听见那可是我的不是了。你也是知我最不耐热,又怕吵,这才不得已暂且避下。”
敬嫔掩嘴低低一笑,附耳道:“皇上最是孝顺不过,他都拉了裕亲王寻更衣的由头先避开了,我们也就得过且过好了。”说着顾眸院中,似笑非笑的道:“不过也快好了,没见我和大家都出来了么?今儿的重头戏马上就要到了。”
今日的重头戏,无外乎是在温兰焚香求子上,而慈宁宫这一场浴佛节斋会,已让所有人知道如今的后|宫乃佟、僖二妃共掌。
正说到这,温兰掺着太皇太后在众星捧月下款款走出。德珍同敬嫔两人目光一对,彼此会意,随即双双相携向过走去,众宫眷命妇也纷纷簇拥了过去。此刻,满院人等无论心中抱何种想法,面上皆是如花笑颜。齐齐注视着在香案前拈香而拜的温兰。
佟贵妃笑靥浅浅,伴着皇太后及淑惠太妃站立一旁,亦注视着这一幕。她似乎深知今日的主角是温兰。仅一身式样简单的藕色曳地袍子,也无任何繁复名贵的首饰点缀。却依旧那样宝相庄严,仿佛一蹲最完美庄严的雕像。她见温兰三叩三拜后,从香案前挑拣出一个虎头虎脑的泥面娃娃,如沐春风的笑了,笑声柔和:“好可爱的娃娃,愿僖妃妹妹能得偿所愿。”
宜嫔闻言冷哼一声,继续与周围的安亲王府女眷谈笑风生。
温兰敛衽一礼。笑容甜甜而不失恭敬:“借佟姐姐吉言了。”说罢,上前复又搀扶着太皇太后,笑意融融:“太皇太后,让您久等了。臣妾扶您进佛堂。”
太皇太后满意的拍了拍温兰的手,下意识的往垂花门侧目一看,刚好看见玄烨同福全走入垂花门,立时笑得满脸皱纹绽开,口中却怪道:“倒是赶得巧。你兄弟二人再晚些,别想哀家能饶了你们!”
众宫眷命妇一听太皇太后的话,赶紧回身就地而拜,顿时一院的喁喁之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烨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随口道了一声“免礼”,就搀扶着太皇太后的另一侧,朗声笑道:“今儿是皇祖母礼佛的大日子,孙儿怎敢不到!”一边说,一边与温兰同搀着太皇太后往慈宁宫佛堂走去。
众人见状这才纷纷起身,同往佛堂而行。
不一时,整个慈宁安静了下来,再无先前的人声鼎沸,只有一声声佛音从数十名僧侣口中飘出佛堂,传入神色虔诚的众人耳中。
佛堂里,佟贵妃、僖妃、德珍等七嫔及十余名福晋格格,还有玄烨、福全、安亲王、康亲王、索额图、明珠等皇亲大臣,亦默默的静候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呢呢念佛。冗长的佛音、笃笃的木鱼、袅袅的檀香让人昏昏欲睡,德珍恹恹的随意撂帘顾眸,一眼瞥见一丈之外的福全。
德珍目光不觉一停,尚未来得及思忖,福全好似察觉了这道视线,他忽然地凝眸看来。
一霎间,两人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对上,不约而同的一怔。
然而一怔之下,福全依旧面不改色,目不有偏。德珍却心中一悸,略紧张的撇过头去,见一堂之人都似虔诚的垂目静立着,心底方才松了一口气。又转瞬之间不觉一阵微恼,故而强令自己抬眸回视,却始终难以抬眸看去。
如此不知过了几许天光,待得一应毕之,已近黄昏时分。
德珍大半日未见留在永和宫的祚儿,本想向玄烨相告一声暂时离开,但见伴在他身边的一娇一艳,只对敬嫔告知了一声,她便匆匆的乘辇回宫。见得祚儿一应安好,正被徽娘诓哄着安睡,那半睡半醒的可爱模样,直看得德珍心中一片柔软,不由抱过怀中俯首一吻。
小许子见德珍似不愿返回慈宁宫,看了看一旁的自鸣钟,提醒道:“主子,戏快开演了。”
喜儿性子活泼又嘴快,立马就撇了撇嘴道:“去晚了就去晚了,反正主子的位置被安排得离皇上那么远。”
小许子一听狠瞪了眼喜儿,秋林会意忙叫了喜儿出去。小许子这才瞧了瞧德珍,讪讪笑道:“主子可别往心里去,喜儿就是口没遮拦,半点学不会秋林的机灵。”
德珍示意徽娘抱了祚儿下去,随口道:“喜儿说话是该好好教教,说不定上月没查出永和宫可疑之人的事,极有可能是她们几个小丫头不小心传出去。”一句话了不愿多说,已然换了话徐徐道:“不过我倒不未僖妃的安排置气,反喜她这种安排,起码让我知道多了解了一些僖妃。”
小许子纳罕:“主子,这话怎讲?”
德珍瞥了一眼疑惑不解的小许子,徐徐道:“我的位置是远,可不是还有一人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