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痞们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嚷嚷道:“乡下人。今天不给个说法。就砸了你的饭馆。”听他们的口音。也不是上海本地流氓。说话带着一股苏北腔调。
老板抱着膀子冷笑:“要什么说法。我接着。”
地痞道:“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赔钱看病。不拿出千儿八百的。别想在这儿开店。”
“呵呵。第二条呢。”
“第二条。每月缴老子十五块钱。以后有事提老子的名字。保你太平。”地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叫麻皮。这一块是我罩的。”
老板耸耸肩。扭头喊道:“十爷。有收保护费的。”
梁茂才嘿嘿笑了:“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当即起身。带着兄弟们走了过來。一帮五大三粗人高马大的汉子将四个地痞团团围住。
麻皮一点也不怵。道:“外乡人。刚到上海來。”
“也不是。來了有小半年了吧。”梁茂才答道。
“好心劝你一句。别逞能。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麻皮带着手下就要离开。却被梁茂才一把按回板凳。狞笑道:“饭还沒吃完就想走。把老鼠给我吞下去。不然把你脑袋拧下來当球踢。”
一顿暴打后。四个地痞遍体鳞伤。麻皮嘴里塞了只死老鼠。跌跌撞撞爬出门。一阵干呕。扶着门框。声音带了哭腔:“你们等着。有种报个字号。”
梁茂才道:“秀才。告诉他。”
郑泽如扶扶眼镜:“我们是精武会的。这位是学员队长梁大师兄。”
麻皮道:“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了。
……
闸北帮会众多。无论是拉黄包车的。开饭馆的。开妓院的。都和帮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突然冒出这么多不知底细的饭馆來。混当地的地痞肯定要去盘一盘海底。顺便敲敲竹杠。
麻皮等人是苏北盐阜人士。属于闸北大头香顾四瘪子的门生。苏北人在闸北捞偏门的很多。其中以顾竹轩最为有名。他早年当过巡捕。拉过黄包车。为人豪爽仗义。最喜为老乡出头。久而久之成为苏北人的领袖人物。人称江北大亨。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人齐名。
门生在自己地盘上被人打得半死。还吞了一只死老鼠。这事儿被顾竹轩知道后。当即就拍了桌子。说此仇不报非君子。不过当老大的绝非浪得虚名。闸北忽然冒出这么多南泰籍的饭馆茶楼。绝不是巧合。再说这帮人口称精武会弟子。更加令人不敢小瞧。
顾竹轩派人拿了自己的名片去南泰饭馆。请那位“梁大师兄”到自己开的德胜茶楼坐一坐。吃讲茶。哪知道对方根本不给面子。说沒空。不來。
这下可惹恼了顾竹轩。就算是黄金荣也不敢不给自己面子。这帮过江龙摆明要抢地盘。玩硬的啊。他修书一封。约对方在江湾一带空地上分个胜负。这回对方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不是梁茂才托大。而是陈子锟有所部署。禁烟总队的退伍兵想在上海扎下根來。非得打出名气才行。上海滩鱼龙混杂。想出头不易。这回正好借着顾竹轩上位。
约战当天。以顾竹轩为首的盐阜人來了七八百人。大部分是黄包车夫。还有码头苦力等。兵器以斧头、棍棒、匕首为主。黑压压一群人站在芦苇荡前。倒也气势十足。
南泰帮來的人不多。五十多口子。开了两辆卡车。车头上架着轻机枪。人手一支步枪。腰里别着驳壳枪。大大咧咧的就过來了。
顾竹轩一看这阵势。顿时傻眼。再看对方领头的人。又转忧为喜。大踏步上前。热情洋溢道:“薛总队长。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來的正是薛斌。他已经卸任军职。解甲归田。本來陈子锟是想留他在军队里继续干的。可是薛斌和中西女塾的李老师结了婚。一心想留在上海居住。再说这么多弟兄。这么多产业。总得有人打理。便依旧让他负责上海这边的事务。
顾竹轩看见薛斌就全明白了。合着这帮南泰过江龙全是禁烟总队的弟兄啊。怪不得这么横。人家太有资本了。别说区区一个顾竹轩。就是杜月笙來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结局自然是握手言和。不打不相识。顾竹轩请客喝酒。大伙儿找个馆子敞开了喝。席间他套薛斌的话:“总队长。以后打算在上海扎根了。”
薛斌道:“这么多弟兄留在上海。我这个老大哥得管着他们吃喝不是。都是吃粮当兵的人。也沒啥本钱。开个小饭馆。拉个洋车。总比回家种地强。你说是吧。顾老板。”
顾竹轩道:“是这个道理。这次的事情。是麻皮的不对。我让他给弟兄们赔罪。”
薛斌道:“顾老板仗义。兄弟佩服。你也别总队长的喊來喊去。喊一声老弟就行。或者喊我外号。以前我在北京城混的时候。报号黑风。”
顾竹轩道:“失敬失敬。原來薛老弟还是道上混过的。不知道眼下有沒有开香堂。”
薛斌道:“我们陈大帅是青帮通字辈的。我们这些当兵的自然都是他的门徒。我这个帮会。叫三枪会。以后就在闸北混了。还请顾大哥多照顾。”
顾竹轩把胸脯拍的咚咚响:“薛老弟的事情。就是我顾四的事情。只要瞧得起我顾四。脱裤子当当都來。”
一场危机化解。还和顾竹轩交上了朋友。三枪会和顾竹轩的生意不构成冲突。相反还有互补性。顾竹轩摆不平的狠角色。请三枪会出马。把机关枪亮出來。再凶悍的人也得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