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太太说的是实情,兵荒马乱,倒霉的永远是老百姓,达官贵人们有的是门路,囤积居奇的大有人在,跑单帮实在算不上发国难财,尤其是从香港倒腾紧俏的洋货,绝对是來钱的买卖。
“蕾蕾,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子锟不在,咱们总得活下去啊,”姚太太抚着女儿的头发,怜爱无比,昔日风光无限的北洋交通次长太太,鬓边已有不少白发。
忽然门口传來一声尖叫:“外婆,”
鉴冰带着嫣儿和小南回來了,现在姐弟俩都在一家烈士遗孤学校读书,每天由鉴冰负责接送。
姚启桢夫妇看到外孙女归來,顿时老泪纵横,心肝宝贝叫了一通,抱着眼泪淋漓,小南呆呆在一旁看着,他的外公外婆都留在敌占区了,沒法享受祖辈的爱抚。
“小南,看外公给你带的礼物,“姚启桢想的很周到,沒拉下小南那一份,那包里拿出玩具和零食把两个孩子哄到一旁,大人们继续谈正事。
姚启桢说:“子锟牺牲,小青下落不明,你们有沒有打电报告诉小北,”
姚依蕾答道:“暂时还沒有,怕影响他的学业,小北这孩子随他爹,一腔热血,万一非要吵着回国,岂不是往火坑里跳,重庆还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呢,相对來说还是美国最安全,”
姚太太眼睛一亮:“那不如想办法把嫣儿和小南也送到美国去念书,”
姚依蕾似乎不是很热心,道:“再说吧,”
姚太太不死心,又提到跑单帮的事情:“子锟生前是航空委的官员,开飞机的都认识他,蕾蕾你跑香港重庆这条线,绝对最合适,别人只能带小包裹,行李都限制重量,你出马肯定不一样,”
姚依蕾依然不感兴趣,一心要重振先夫的事业,鉴冰听了倒是深以为然,主动请缨道:“我來吧,我放得下面子,家里沒有进账可不行,一大家人要吃饭要上学,开销太大了,钱也不断在贬值,再不弄点生意干干,日子过不下去,”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鉴冰负责跑单帮赚钱,姚依蕾主持大局,姚启桢两口子留在重庆帮忙带孩子,日子虽然比不得当年,但也要一天天过下去。
……
北泰,江滩上堆着小山般的木柴,几十具裹着白布的尸体等着火化,这些士兵是在南泰扫荡的时候遭遇伏击被打死的,援军赶到的时候战斗早已结束,士兵们的武器弹药装备全被拿走,尸体整齐的码放在路边。
战死的士兵通常就近火化,骨灰装坛送回国内安葬,一个军曹浇了汽油,点燃了木柴,尸体烧完之后,捡一些大块的骨头,扫些渣子装进坛子,贴上名字就算完成任务,在清扫骨灰的时候,遗骸内往往残留着弹头,这些东西是要单门清理出來的。
一堆弹头被挑了出來,竹下联队长感慨的弯腰查看,却发现了端倪,这些子弹和中国军队常用的七九步枪弹以及762毛瑟手枪弹不同,好像是四五口径的美式手枪弹。
这是陈子锟的北泰军常用的子弹,他们大量装备美式汤普森手提机枪,这种速射武器在遭遇战和埋伏战中占尽优势,四五口径的子弹更是威力巨大,挨上一发驳壳枪子弹还能保持战斗力,挨上一颗四五口径子弹,意志力再坚强的士兵也得倒下,所以皇军对这种子弹印象非常深刻。
竹下大佐不由得忧虑起來,难道说北泰最后的中国军队并未死在市政大楼下面,而是金蝉脱壳了。
竹下大佐当即下令,开挖市政大厅废墟。
此时北泰重建工作已经开展,在日军的刺刀下,强征來的百姓清理废墟,修建炮楼,沒有任何机械设备,全靠人力,动作慢一点都要被日军鞭打,百姓们苦不堪言,大佐一声令下,他们又被驱赶到市政厅,硬生生将数十吨水泥砖瓦搬开,终于露出地下防空洞的进口。
日军下去搜查,果然沒有发现陈寿陈启麟薛斌等人的遗体,而且防空洞连着下水道,四通八达,他们肯定从这儿逃走了。
“八嘎,”竹下大佐大怒,他有些明白了,上次有人混进城來杀了一名少佐两个伙夫,皇军全城戒严四下搜捕却无功而返,刺客肯定也是从下水道遁走的。
他派人进入下水道,用铁篦子将各主要闸口焊死,防止敌人再次渗透。
回到办公室,竹下大佐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参谋本部编纂的《支那江东省兵要地志概述》,自从甲午战争后,皇军就一直致力于经略大陆,派出间谍绘制支那各处地图,研究民俗,参谋本部绘制的军用地图,甚至比支那人自己绘制的还要精确。
翻开这本兵要地志,上面清楚的写到,江东省被淮江分为南北地区,南方人民风朴实,性懦弱,与长江三角地区百姓有类似之处,而江北地区民风彪悍狂野,性坚韧,吃苦耐劳,山河地理也较为复杂,大青山茫茫百里,深不可测,连军用地图上也只粗略标注了几座山峰的海拔而已。
竹下大佐拧起了眉头,四十五联队本來是一线野战部队,现在用于守备任务,已经是一种惩戒,如果在辖区内的游击队都无法肃清的话,只怕就沒有将來了。
副官进來报告:“大佐,夏桑求见,”
“让他进來,”竹下大佐有些不悦,这个夏景琦办事不利,要不是碍着情报机关的面子,早枪毙他了。
夏景琦昂首阔步进來,上穿西装,下穿马裤皮靴,头戴一顶皇军帽,打扮的不伦不类,进门就敬礼:“大佐阁下,我有重要情报,陈子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