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警方也没能顺藤摸瓜查到白帮头上,秦爷的尸首便由他家中的河东狮以及八房姨太太前往警署认领,一群女人在现场嚎啕不绝,震耳欲聋,将罗一强的办公室闹个鸡飞狗跳。
至于白帮,丢了那么大一批货,死了那么多兄弟,可谓乌云罩顶,损失惨痛,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伍伯存在地下钱庄的帐目竟然爆出空头,不用说这内鬼的嫌疑顿时就落到了伍伯的身上,白老爷子起初不信,命蒋老爹拿人问话,结果蒋老爹冲到伍伯家,没见着半个人影,轻软银物都已被卷走,只搜出一只黑木箱,抬到白老爷子面前一看,气得白老爷子犯了高血压,当场厥倒。
一时之间,白帮内部乱成一团,同道中亦流言蜚语漫天飞,矛头直指白帮自相残杀黑吃黑,罔顾游戏规则兄弟道义,不配领导北都帮会,更有呼声强烈要求白老爷子下台引退,换人话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自法国返来的白凤殊,一听亲舅舅秦爷死了,大受刺激,趁着白老爷子不注意又开始嗑药,结果嗑过量,从楼梯上摔下来,陷入休克。
白老爷子年事已高,气结于胸,就此血压只升不降,差点一病不起,幸得销假在外的白静江及时回归,主持大局,安定人心的同时致电穆家大小姐穆心慈,利用穆白联姻的关系,请求穆家协助封锁边境,通缉伍伯。穆家行动迅捷,不到五天便传来讯息,在贡洲边境一个小县城里,抓获伍伯一家大小,混战中,伍伯的两个儿子中弹身亡,一妻一妾相继自尽,只剩伍伯一人被穆家子弟兵秘密遣送回白帮。
白帮大堂之上,伍伯情绪激动,大骂白老爷子无情无义,杀他妻儿,突然挣断绳索,从蒋老爹腰头抢过一把枪,朝白老爷子发难,危急关头,白静江挺身而出,替白老爷子挨了一枪。白老爷子惊怒交加,命蒋老爹将伍伯押下进行三堂会审,必令伍伯认罪伏诛。白静江一连三天昏迷不醒,因中枪部位靠近心脏,谁也不敢有把握取出子弹,直至牛医生自加拿大急返,为白静江动手术,白静江方才捡回一命。
事隔半个多月,白静江总算渡过危险期,病势渐趋稳定,却未再于人前露脸,只听说醒来之后脾气变得很差,与牛医生大吵一架,却不知是为何。
秦爷与伍伯的地盘暂时由蒋老爹、肖大公、邱叔,以及白静江手下的严叔共同接管,等待白老爷子了断公案,当然大伙儿心知肚明,这一局最终赢家,自是负责抓回伍伯,平息帮会内乱,更兼舍身护主的白静江。
“伍伯这些日子关在你那儿,情况怎样?有没有透漏什么内幕消息?”肖大公是个藏不住话的,吃完两块烙油酥,挑了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追问蒋老爹:“我老觉着整件事儿蹊跷,你说伍伯他干得好好的,与秦爷又处得不错,帮里除了白老爷子和秦爷,他就是首席元老,平日里我们也都让他三分,他还有啥不满意的,非要铤而走险,独吞大货,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难不成他大烟抽多,抽糊涂了?”
“这就叫贪心不足蛇吞象呗。”不等蒋老爹接话,福伯插嘴道:“所谓人往高处走,谁不想往上爬,你以为他是单枪匹马?嘿,指不定人家背后另有大山,干完这票,不但几辈子吃穿不愁,还能迈向康庄大道,发展仕途呢!”
邱叔听出福伯话中玄机,耳朵立马倒竖:“你的意思是——?”
“嗨,你们这帮木鱼脑袋,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这一层关窍么!”福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压低嗓子道:“伍伯是在哪条关口被捕的?贡洲御水关!那可是南北要道啊!过了御水就是梁家的地盘啦!”
肖大公蓦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伍伯是跟梁家勾结了,把货倒卖给南边儿?等等,那批货,莫非是——”
“军火!”邱叔与肖大公异口同声,惊呼道:“伍伯竟然投了梁家!”
“怪不得穆大小姐慷慨相助,原也是为着要截断运往南边的军火。”肖大公折断牙签,思索一会儿,又道:“但一切只凭我等猜测,未免有所出入,具体情况还得待三堂会审,问过伍伯才知。”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来,在蒋老爹耳畔低语了几句,蒋老爹两根眉毛一挑,跟着长长叹了口气。
“伍伯精神失常,方才一头撞在铁栏杆上,自裁身亡,三堂会审,审不成了。”蒋老爹拍拍衣角站起来,瞅一瞅表情各异的诸位,漫不经心地道:“你们是打算就这么各回各家呢?还是随我去探一探白公子?”
幽园九曲回廊,假山栩栩如生,此时此刻,清凉居里,风荷桥下,白静江正斜倚在贵妃榻上,穿一身中式云纹棉缎白袍,盖一条雪狐毯,伸着修长五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荷塘里丢鱼食。
一阵微风拂来,头顶桂树簌簌作响,嫩黄的小碎花如春雨般淅淅沥沥,悄悄落在白静江的袖口,清雅的花香冲淡了空气中浓腥的药味,但白静江仍是微微蹙眉,凝视着悠游在荷塘里嬉戏争食的红鲤,脸上浮现一丝厌烦的意味。
牛医生搬个凳子坐在桥边,一边手势纯熟地拨弄着药炉,一边斜眼瞪着白静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眼前秀雅娴静的白衣公子就跟狐狸投胎似的,一忽儿笑靥迎人,一忽儿翻脸无情,一忽儿热情洋溢,一忽儿冷若冰霜,总之千变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