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进早已将琉璃恨之入骨,到了此刻听见她唤“采芹”,那牙齿咯吱声就忍不住溢出口来,采芹是大夫人余氏的丫鬟,这问话的小蹄子狠辣奸诈,多半就是红袖!总算冤有头债有主了,他活了二十多年没受过这般折磨,等过了今日,看他怎么报这个仇!
想是愤怒激活了血液,一时之间他手脚也灵活了些,按照要求将事情都写仔细了,正好冯春儿也在褥子里醒了过来,他便捉住她的手指一道在两张纸上按了手印。
冯春儿道:“这是何物?”
胡进恨恨瞪了她一眼,不作声,将绳子捆住纸,让蕊儿吊了上去。如今受了两个黄毛丫头的控制,像只猴儿般被耍了半天,心里的憋屈使得冯春儿在他眼里也变得厌恶起来。
琉璃看过后,将纸满意地收起来。胡进道:“把衣服丢下来!”
琉璃道:“衣服给你可以,不过你还得做到一件事。”
胡进又发抖了,只不过这回是气的:“还有什么事?!”
“冯春儿这个破落样,你还要她吗?”
冯春儿立时窘到无地自容,这个女娃儿居然连她名字都知道……胡进皱眉看她一眼,也不是什么特别过人的姿色,如今看起来,更是和一堆破布无差了,于是道:“谁要谁领去,我不要了!”
冯春儿差点儿又晕下地去!
琉璃点头:“既如此,你便让她明日就回赖五身边去,不许再与他闹合离!如果明日午前冯春儿还没有去找赖五求和,那这两张画了押了纸立马就会递到大夫人手里。哦不,是老夫人手里。”
聂氏与余氏有交情,到时聂氏出面求情的话,余氏多半就大事化小,若交到老夫人手里,那事态就不一般了!
胡进再一次被吃得死死,指着冯春儿发狠道:“出去后立马给我去找赖五!一刻也不许停!”
琉璃蕊儿相视一笑,将衣服丢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便很顺利,胡进的话冯春儿不敢不听,也或许对这个男人前后不一的表现委实失望,次日琉璃才起,蕊儿就端着一盆柑橘走进来,抿嘴道:“方才路过佛堂,赖五那傻子一大早巴巴地捧了那个在那里等。看见奴婢,飞也似的奔过来,说这是自家产的柑橘,一定要给姑娘尝尝,还一个劲说姑娘是菩萨,激动得不得了。”
琉璃拿起一只橘子,凑近鼻下闻了闻。
也就赖五心实,明明是她算计了他,他倒反过来把她当成了菩萨!
下晌蕊儿去了一趟后园,略记了一遍路线地形,回来后便准备翌日待翠莹出门后出去裱画。
可巧翌日是十五,又是去正院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翠莹会随琉璃去正院,琉璃便打发蕊儿趁这时段出去。
琉璃进门时刚好在屏风处遇见苏姨娘,苏姨娘正在侍弄檀木花架上一盆君子兰,琉璃停步时她也隔着叶子,深深看了她片刻。琉璃也回望着她,事实上她也想从这片刻的目光交汇里看透她更多,不过最后苏姨娘缓缓移开双眼,如往常一般雍容地往老太太榻旁去了。
说起来她与这个女人总还差一回真正直接的接触,不过她不急,她倒也不急。
余氏依旧是冷冰冰,琉璃倒也习惯了。人群中见到浣华,让人吃惊的是半月不见她已瘦脱了形,跟在齐氏身边十分沉默寡言,看见琉璃她也望过来,但仅只是望了一眼,又默默的低下头去。
看来上回自此地回去后,她日子过的十分艰难,齐氏被聂氏那样一刺,自是要在她身上找补回来。想到这里琉璃倒是庆幸暂时没人稀罕她,浣华说了不中听的话让齐氏吃瘪,兴许余氏聂氏都很喜闻乐见,也就犯不上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在这个圈子里,只要有人危及到权力层的利益,那你的下场是看得到的。琉璃尚且过得逍遥,不是她运气好,是她尚且未成气候。
浣华这样的人在她们的圈子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所以她真的没什么要好的姐妹。不过话说回来,琉璃曾经也像她一样心中一片纯白,后来外公说,这样不行,世间有很多颜色,你想使自己保留白色,可以,但你要用许多别的颜色来掩饰。所以她会把挑唆浣华的事默认下来,但她却不会站出来声援。
浣华有她自己的人生,用不着琉璃多事。
老太爷在的时候,府里除了姨娘侍妾,各房男女都要留下用饭,如果他不在,则是女眷们留下来。夫人们那一席吃完后,老太太见淑华在旁,便问起她女红,淑华含笑作答,又问起她《女德》《女诫》,也是答得一丝不苟。
老太太甚满意。
梁氏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余氏道:“府里几位姑娘也渐渐大了,按规矩咱们也应请个女师,不知老太太有何示下?”
老太太嗯了声,道:“自是要请的,大姑娘那是没赶上时候,所以下嫁了刘佩恩,如今连自己房里几个丫鬟都看不住。昔年你们那几个姑奶奶就是十岁上请的女师,几年教习下来,比起只有教引嬷嬷跟着的,确是不同。只是如今咱家已不同昔年,几个姑娘底子也是好的,更加需得请个出挑些的方为中用。”
余氏应下,“媳妇自去仔细打听好,有了眉目再来回老太太。”
老太太点了点头,由青裳碧云扶着去榻上。余氏脚步一顿,扫了一眼下方的琉璃,又接过青裳这一侧,含笑问老太太,“前些日子大老爷让媳妇儿为九姑娘请个教引嬷嬷,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老太太瞧着是让她跟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