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并不困,睁着眼盯着床幔上绣着喜上眉梢的承尘发证,秦氏和楚云飞对那些产业财物的态度竟然这般不在意!
阮氏突然交出来,也表现的十分大方,但暗地里应该也气得不轻吧?毕竟,在她们手里时,每年都有一笔数额不小的进项,或者,阮氏还有后招。明玉正想着,冷不防楚云飞的清淡的嗓音传来:“不用想了,即便这些东西都没了,我也不会让你跟着我吃不饱穿不暖。”
信心饱满的话使得明玉收回目光,楚云飞眯着眼缓缓道:“也算是失财保命吧,若是没有这些……”
明玉心头一紧,若是没利可图,他们也不会管当年尚且年幼的楚云飞,和年轻守寡的秦氏。明玉涌起一阵心酸,楚云飞说得越发风轻云淡,却愈发叫她觉得难受,她忍不住伸出手抱住眼前这个男人,仿佛用这样的方式给予安慰。
这样的小动作让楚云飞忽地笑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明玉额头上散落下来的发丝,虽然亦是很小的动作,却让明玉不觉红了脸。楚云飞目光灼灼,深邃的眸子蠢蠢欲动,明玉忙侧过身去,道:“你要睡就好生睡!”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低浅的说话声。
“……我们姑奶奶才睡下。”
三奶奶吴氏听了,便轻轻叹了一声,道:“既然这样,我等会再来吧。”
明玉听出是吴氏的声音,忙坐起来道:“我去看看。”
楚云飞晓得她平常面皮薄,本来也没打算怎么着,偏她吓成这样,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望着她颇具深意地笑道:“快去吧,我等着你回来。”
明玉愈发羞得无地自容,理了理衣裳从里间出来,便叫了一声香桃。香桃应声进来,吴氏本来打算走,听到了又顿住步子,落英便请她先去了侧间。
香桃给明玉重新梳了头,这才去侧间见吴氏。那吴氏见丫头们将她请去侧间,便晓得是楚云飞在屋里,愈发觉得不好意思。这会子见明玉出来,她倒先红了脸,忙站起身道:“这会子过来,怕是打搅四弟妹了。”
“三嫂客气了。”明玉请她坐下,自己才坐了下来。
吴氏陪着笑,等丫头将明玉的茶送来,才鼓足了勇气问道:“四弟妹可看过拿着账本了?”
之前在秦氏屋里,她就是一副生怕被秦氏询问的样子,没想到这会子竟然主动过来问。
莲月冷冷瞥了吴氏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道:“那么多,这才多少时辰哪里就都看过了?”
吴氏不由得浑身一抖,讪讪笑道:“是我着急了,四弟妹慢慢看也使得。”
说来说去,吴氏和三爷也不过做了阮氏的敛财的傀儡罢了,明明嫁进楚家的日子比自己长,年纪也比自己年长,见了弟妹却无半点儿嫂子的摸样。即便是庶出的媳妇,做到她这份上,也真叫人叹为观止。
明玉暗暗地叹了一口,微笑道:“都看过了。”
吴氏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忙道:“短的那些银子,我们会想法子补上!请四弟妹宽限些时日……”
后面一句说得没有半分底气,明玉早就听莲月说过,吴氏把自己的嫁妆都赔进去了,她要补,拿什么来补?
但比起阮氏,吴氏诚恳的态度让明玉生出几分好感来,至少她的想法是好的,明玉看了莲月一眼,来不及说话,吴氏已从袖口里拿出一张折纸来,苦涩地笑道:“这是我们三爷打的欠条,三爷说就按照外面钱庄里的利息算,这两年兴许没法子还,但能还上的时候,连本带利一定都还上!”
态度已不像刚才那样,反而多了几分信心,明玉不由得愣住,莲月也诧异地看着吴氏。
吴氏见明玉不说话,又道:“上面我和三爷都画了押。”
明玉说不出婉拒的话来,虽然秦氏和楚云飞根本就不在意,但对于吴氏和三爷来说,他们是在意的,并且拿出了诚心。但明玉毕竟还没接手,她不由得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吴氏身边连个跟随的丫头婆子都没有。这会子整个府里大多数都在午睡,她选择这个时候来……
“既然三嫂这样说了,我就姑且收下了。”
吴氏这才松了口气,神色比刚才自在了一些,将那欠条展开,推到明玉跟前,笑道:“这个数额是按照之前的数额算来的,庄子上的事儿都是我们三爷在管,我虽不大经手,倒也时常听三爷说起庄子上的事。四弟妹大概也晓得,我们家从前是商户,后来弃商从文,几乎都置办成了田产地产。四爷这些庄子,有些大概有八九十年了,那时候置办田产地产的价格比眼下便宜,只是后来堂叔公意外身亡,婶婶难免悲伤过度,无心这些庶务,这么些年下来,也从来没丈量过一次……”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吴氏才紧着告辞,明玉却不由得琢磨起吴氏话里的意思。陈家太老爷去世三年孝期过了之后便分家,家里三兄弟都是嫡出,除开祭祖那一分历来由族长长房一脉继承,另外便是陈老太太颐养天年单独的一份,其他都是平均分配。
分家之时,陈家便将所有的田产地产都丈量的一回,丈量结果竟然比账面上多出了许多,后来细查,才晓得是庄子上有些管事,利用主家强卖周边的老百姓手里的土地。这样的事儿可大可小,若是有人因此上告,难免不落下仗势欺人的隐患。
后来查出,陈老太太当即便将那些管事撵出去,甚至亲自拜访了那些土地原来的主人。好在,那些管事卖地时给的价格还算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