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青词,蒋高功开始起诀请神。赵然仔细看他手势,见掐的是天师诀,手势没有半分错漏,显见业务娴熟。
蒋高功将背上绑着的桃木剑抽出,扬手将书写了青词的那张符纸凌空抛起,猛然以剑击刺,这便是“拜表”了。桃木剑刺入青词符纸的瞬间,符纸轰然自燃,景象真个堪称神奇!这一手相当震慑,场上观礼的百多人虽然大部分都见识过很多次,依然发出了啧啧惊叹声。
青词符纸迅速化为飞灰,蒋高功将桃木剑反插身后,身手干净利落。随后,他迈步上前,将香案上的“赐福镇宅圣君”捧起,绕着内、中、外三坛打转。
马致礼当先,诸道童紧跟在后,随蒋高功步罡踏斗。赵然和诸蒙心有灵犀,同时抢步,可惜赵然毕竟快了一分,抢在诸蒙身前,诸蒙差点被挤了个趔趄,惹得赵然暗自偷笑。
六人各捧法器,按阴阳八卦步的步法开始踏斗,口中念念有词,唱的是《镇宅咒》。
赵然怀抱净瓶,跟在后面诵唱经咒,绕着阴阳八卦方位转来转去,忽然间哭笑不得,暗道自己穿越前好歹是个正处级干部,却没想到如今干起了这勾当,若是往日那些同事们见了,会不会个个捧腹狂笑?
来来回回转了九九八十一圈,《镇宅咒》也不知道唱了多少遍,蒋高功终于停住了脚步,赵然等人连忙各自归位。
接下来,“赐福镇宅圣君”归位,香案上同时供奉着的几幅圣君画像起了出来,自有董家仆人拿出去张贴在门外,然后撤去外坛和中坛,解去二十八宿镇宅符纸——符纸为董宅珍藏,由董家几个重要人物一道,将内坛小心翼翼的抬起,搬至正堂之上,便算完成了解坛的程序。
董氏家仆呈上三牲九果食盘,供奉于内坛香案之上,燃起三烛九香,便是打醮。蒋高功领着赵然等人在坛下又念诵了几遍恭送圣君归天的醮词后,整个安土镇宅禳镇仪便告功成。
董家摆起酒宴,招待各处前来观礼恭贺的贵客,蒋高功等六位无极院下山的道士,自然也有好酒好菜,只不过不好与“凡夫俗子”共饮,却在内堂另开了一桌。其间,董方临亲自过来陪同了数巡,县尊、县丞、县尉及几位缙绅也都来拜见过一次,显得十分殷切周到。
饭毕,蒋高功被董主簿请到后宅“一叙”,赵然等五人则在堂上喝茶等候。方致和冲着赵然挤眉弄眼,搞得赵然浑身不自在,便小声问:“方师兄有事?”
方致和凑过头来小声道:“你知高功去后宅作甚?”
赵然道:“不知……”想听方致和解说,方致和又故作神秘的将脑袋缩了回去,笑而不语。赵然早就看出这位方师兄是个极其八卦之人——此八卦非彼八卦,既喜好接收八卦,更热爱传扬八卦,便忍住不问。在经堂这一年来,方师兄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向赵然和诸蒙这两个新人传布各种小道消息,不用问,他自然就会说的。
果然,片刻之后,方致和自家就忍不住了,凑过头来低声道:“高功去内宅接活儿了,挣点外财。”
赵然醒悟,暗自猜测蒋高功挣的什么外财,是单开小坛呢,还是起课占卜?亦或是为人祈福?也不知能捞多少?
茶水换了两盏,蒋高功终于回来了,眉宇之间不露神色,看上去依旧高深莫测。众道童随蒋高功起身出门,临走时,董宅管家又给每人封了五两银子——这是犒劳银子,不计入簿仪之内,簿仪是要入无极院公账的。
这点银子已不入身家丰厚的赵然眼内,但他无意间一算,仍是不禁有些骇然。身为念经道童,只需功课优异,保持在一等之列,每月便有数次下山斋醮的机会,一年算下来,轻轻松松挣个二三百两不成问题。若是能有主持法事的机会,这个数目恐怕要翻上好几番。
晚间回到无极院,也无他事,赵然略略收拾一番,带上一条薄毯,腰间挂上手炉,准备前往藏经楼。如今已是深冬,藏经楼内虽不虞漏风,但仍是寒冷,没有薄毯和手炉傍身,赵然是熬不住的。
挑帘而出,却见诸蒙正坐在厅堂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赵然也不管他,正要推门而出,却不妨被诸蒙唤住:“赵师弟?”
赵然脚步一滞,转过身来望向诸蒙,却见诸蒙犹豫片刻,道了声:“我要走了。”
“嗯?”
“呵呵,我要走了……”
赵然愣了,片刻之后醒悟过来,心中百味杂陈:“要走了?”
“是,去华云馆。赵师弟,我也不知该当说些什么,总之,有些话不吐不快。”
“请说。”
“我与文秀妹子,自幼青梅竹马……”
“她现在是周雨墨。”赵然冷冷道。
“……秀。我只是想平心静气和赵师弟好好谈谈,也希望赵师弟放下之前你我之间的不快。文秀和我相识那么多年,我和她之间的了解,不是赵师弟能比得了的,而且我父与周伯父也是至交,长辈们都是首肯的。”
“诸师弟,我想你忘了一点,咱们都已经是出家人了。”
“道门,至少正一教是不禁男女之情的,不是么?否则我为何要进入道门?”
“诸师弟,我很羡慕你有修道的根骨,但你不觉得,你是在浪费你的天赋么?有机会进入馆阁学习道术,这是几辈子的机缘?而你却一门心思追求男女之情,置道法于何地?”
“赵师弟,我一直以为你学通了道经,却不想你说出这般话来。太上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