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东方连城、东方连锦和莫伤离站在苏软的房间里,对着一面墙壁,相顾无言。
东方连城大王八,
东方连城大王八,
东方连城大王八,
东方连锦大王八,
东方连锦大王八,
东方连锦大王八,
莫伤离大王八,
莫伤离大王八,
莫伤离大王八,
……
琳琅满目,活色生香的百十余个“大王八”,泄愤般爬满半墙,像极了甲鱼养殖场的水池,落款的位置,写了斗大的九个字——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字字饱蘸浓墨,笔锋坚毅,透着杜鹃啼血的幽怨和割袍断义的决绝。
很明显,这是某人收拾行李逃跑之前,难抑心中悲愤而留下的临别致辞。只写了半墙,并非客气,完全是因为身高不够,否则,怕是连房顶都要被她涂鸦了去。
自王朝开国至今,这还是第一个敢在骁远王府的墙壁上题词的,文采虽差了些,贵在一唱三叹,直抒胸臆,倒是让文学水平都颇不俗的三个男人,看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东方连锦才苦笑着道:“昨天晚上我又没在这,她骂你们,何苦株连上我?”
“……可怜的小软软,这次,真的伤透心了。”莫伤离幽幽一叹。
“莫先生,早就知道昨夜她是在装醉的吧?”沉默了许久的东方连城忽然说。
“醉是真醉了,只不过后来被某些人吓醒了而已,我是看着她出了园子的,那小可怜儿,爬树的时候还有些晃……”
“……莫先生看着她出了园子?”
“对啊……你瞪我做什么,昨晚雪狐王族的杀手进了王都,冲着她来的,我如果强把她留住,现在,骁远王府恐怕早就成平地了,要是雪狐王族提前知道了我们的意图,哼……”眉弯一挑,在软榻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玉锉,自顾自地修起指甲来。
东方连城半晌不语,深邃的眼眸里却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那……她怎样?”
莫伤离专心地修着指甲,皮笑肉不笑:“你是担心她的人呢,还是担心她的心?”
“……”
“她的那只狐狸不知为什么又折回来,把她救跑了,这会,可能在哪座山里摘果子吃呢……”
昨夜雪狐王族内讧,两大狐妖在半天空激战的时候,他就站在城门附近一座高楼的楼顶上,喝着最喜欢的桂花米酒,冷眼旁观。
“莫先生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么?”东方连锦慵懒地倚着软榻,问。
“我早晚会知道……”莫伤离浅浅一笑。
虽然那狐狸用了隐匿之术,藏起身上所有的气息,可有时候判断一个人的去向,未见得要凭脚印气息之类。
或许,略略用点心思,有个好脑子和好记性,就够了。
“但不知为什么,近来越来越懒得动脑子了呢……”忽然自言自语。
仰了头,又去看那一墙饱含深情的“大王八”。
小软软,就算在愤发涂墙的时候,你也仍是把东方连城、东方连锦,还有我莫伤离这三只大王八,当成朋友的吧……
可惜天下太大,看不开、放不下、舍不了的牵绊太多了,所以又有几人,能真正好好怜惜你这颗赤子之心呢?
北疆,苍山如海。
“你小子,原来几个月都不见人影,怎么这两天倒成了常客了?”虎王斑斓九嘴上跟天绯打着招呼,两只铜铃般的金色大眼却径直瞄向了天绯身后玉色软袍,楚楚动人的女孩子。
苏软也在好奇地看着这个虬髯黄发,吊睛阔脸,身高丈二有余,穿一件嚣张的虎纹花袍的男人,还未及开口问好,冷不丁就被一只簸箕般的大手抓着拖了过去。
“她……就是你那个人间的小妞?”上下打量着,忽然喜形于色,“怪不得你这死狐妖肯千里迢迢跑来找赤焰草给她,这姑娘不错,细皮嫩肉,果然看起来好吃得很……”
“天……天绯……”苏软本能地挣了挣,纹丝未动。
生平第一次被人以“好吃”二字称赞,到底应不应该表示感谢呢?
“我不是来给你送饭的。”天绯伸手,将苏软从那只巨掌里夺回来,“我今晚要回雪原上去,这个丫头,得暂时寄放在你这。”
“你要回去?”苏软怔了怔。
“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弄清楚。”天绯看着她,“明天,最迟后天,我就会回来。”
“可是……”
很想让他带上自己,又怕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负累。
“不行,你得留在这。”天绯仿佛知道她的心思,语气虽然平淡,却透着不容辩驳的坚决,“雪狐王宫,不是人类可以随便进入的地方。”
“哦……”有些委屈地垂下头去,自己终究还是个没用的家伙啊。
“你们两个,想急死我么?!”耳畔蓦然响起一声虎吼,斑斓九云山雾罩地旁听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
“我父王,下了格杀令。”
“格杀令?雪狐王族的格杀令?!”斑斓的眼睛瞪得老大,“杀谁?”
“……我。”苏软有气无力地举手。
“你?”斑斓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忍了忍,终于还是笑出声来,“难不成是天绯那狐王老爹对你这媳妇不满意?那他未免太刻薄了些,我看这小姑娘就不错,浑身上下都是冰清玉洁的好人味道,总比那个谁强……”
话未说完,忽然感到身旁有个物体正在冷凝成冰。
“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