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子,明明恨她没头脑、没出息、没心肝,甚至想过如果找到她,要不要索性掐死了干净,然而此时此刻,她就偎在自己怀里,有呼吸、有体温,被欺负了会疼会哭,虽聒噪得要命,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稳下来,有了着落。只剩下一颗心犹自生疼,但不再是连日来上天入地寻她不着时,焦躁成狂的灼痛,而是只想与她拥得更紧些,贴得更近些,最好能血肉相溶,让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要你活着,你就得活着,要是敢放弃,我会先杀了你……嗯?”冰凉的唇流连在她的眼睑和鼻梁上,说着可怕的话,声音却黯哑得几不可闻。
苏软的哭声早在惨无人道的家暴变成惨无人道的非礼时便戛然而止,正傻愣愣地睁着一双大眼,抽抽搭搭任其蹂躏,她对妖孽的抵抗力是零,她知道,但闻听此言,仍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没没没放弃。”只是当时,谁还顾得了那么多。
狐狸对她的辩解充耳不闻,慢慢地,一寸寸吻过纤柔的脖颈,直到整张脸都埋进她的颈窝时,才忽然不动了。
“我找了很多地方,可是,没找到你……”许久,他说。
所谓“很多地方”,就是东方世家在王朝十六州的二十六处别院和十二座兵营。所谓“找了”,就是把所有喘气的打飞,所有带顶的削平,然后掘地三尺,刨出地牢水牢酒窖密室等一切可能藏人的所在,直到将二十六处美轮美奂的府邸和十二座戒备森严的营盘变成三十八个骇人听闻的坑。
当然这细节部分他懒得说,苏软也是不知道的,此刻小丫头正处于被某个认知惊着了的呆滞状态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
她觉得,
妖孽的语气里,
透着,
那么深,
那么深,
那么深的
委屈,
呢?
妖孽?委屈?这两个词,就算在最不靠谱的噩梦里,苏软也从来没有将它们联系在一起过。
但此时,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俊逸无俦的脸紧贴着她的颈侧,像情绪崩溃的人近乎发泄地捂着一条擦眼泪的毛巾(好吧我承认这比喻不怎么样),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紧抿的薄唇和线条极美的下巴,灼热的呼吸熨烫着她锁骨处的肌肤,耳畔,向来冷淡凉薄声音也低沉得几近嘶哑。
……
“我找了很多地方,可是,没找到你……”
……
苏软胸腔里的某个器官忽然“喀拉”裂了道小缝,尖锐的酸疼,然后,那裂缝的纹路渐渐扩张蔓延,再然后,整副玻璃心肝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拎都拎不起来。
妖孽,委屈了。
明明该是无比诡异而恶寒的一件事,但为什么,她现在只想抱着他哭?
算一算,自己偷着跑出来,到今天好像是九天九夜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狐狸不告而别,九天九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她怕是早就疯了吧。
狐狸也是人(其实真不是),也有感情,也会难过,虽然离开是为了救他,但明知道他不顾生死地想要自己活着,却那样轻描淡写地留了一封信,就把他丢在雪山绝顶,还说什么想她了记得烧纸……那种时候她贫什么贫?!
自己养过的狐狸自己知道,他说话从来不喜欢夸张的,说是找了很多地方,那必定就是找了很多地方,而在他心急火燎到处找人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在太子妃家塞面?!在招摇镇上塞点心?!在恒年峡里塞粥?!
怎么不撑死你啊啊啊!
越想越觉得内疚,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人,虽然就算再给她一万次机会,她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跑出来换回他的身体,但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伏在自己肩膀上的样子,感受着他抓着自己的力度,听着他说话,就是觉得自己欠了他几辈子也换不完的帐!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谁能像妖孽这样,把她的性命看得如此之重,但她除了给他添乱,给他添乱,给他添乱,惹他生气,惹他生气,惹他生气,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无措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嗫嚅着说出两个字,便“哇”地哭了出来,“对不起!狐狸……”
较之刚才被拧得泪流满面,这次的哭更发自内心,也更触及灵魂,就连本来想借她小肩膀平复一下情绪,而暂时不想说话的狐狸,也听出了那悲声里肝肠寸断的伤痛意味,不由得抬起了头。
“别哭了。”
“……对不起。”
“别哭了。”
“对不起!”
“我让你别哭了。”
“对不起!!!!!”
“……”
狐狸仰脸望天,面色阴晴不定,良久,才长长吐了口气。
将那只犹自沉浸在深刻自我反省中的考拉从脖子上摘下来,小心揽进怀里,听她哭得抽噎,便轻轻拍着她的背。
“乖,有件事我不明白,告诉我之后你再哭,好么?”不着痕迹地转移注意力。
“……什么,什么事?”考拉轻而易举地上套。
“刚才,你都已经看见了我,为什么还要跳崖寻死呢?”而且还拿了把屁用都不管的破伞。
考拉呆呆地看着他,半晌,霍地从他的怀抱里直起身子,甩手就抽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