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般不争不夺的淡然个性,若作为一个普通女人来讲,其实是极好的。可作为一个丈夫偏心,贵妾阴狠的侯府主母,却完全不适合。展宁也想让她平平静静过些简单的日子,可现在的自己,还无法庇护母亲到这一步。也只有张氏肯振作起来,帮她一把,她才可以在不久的将来,让自己和母亲都生活得更好。
因此,就算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触碰张氏的伤心事,但展宁仍然要说下去。
“就此认命,任由钱氏再将管家之权拿回去,任由她借着手上权力,将这侯府把持得滴水不漏,就连祖母也抓不出她的把柄?还是任由她借着父亲的宠爱,一步步蚕食属于我们的东西,让她和她生那一对儿女,踩在我们头顶之上?母亲,那日我被陷害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们与钱氏之间的争斗,在哥……在宁儿过世那一刻,就已经是注定的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我以这个身份活下来开始,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展宁的话让张氏浑身一震,面色也益发苍白。她虽然性情柔弱,但到底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对高门后院里的争斗,这些年更是见得多。展宁说的道理,她如何不懂?而亲生儿子的死,丈夫的薄情,钱氏的一再逼迫,她如何不恨?
展宁瞧着张氏面上神色变换,知她心意有改,又伸手握了张氏的手,一脸恳切道:“母亲,帮帮我。我知道你体弱,也不喜争斗,但有些事,由不得我们让步。”
张氏思量一阵,最终点了点头。展宁身上压的重担已经够多了,虽然不赞成她为了报仇,以身涉险到这个地步,可她是自己仅剩的骨肉,就算是拼却自己性命不要,自己也要护着她的。
“母亲只怕自己无能,反而会拖了你的后腿。”
展宁握紧她的手,贪心地汲取这世上最疼惜她的人给的温暖,认真道:“母亲不必担心,你只是性软心善,很多事下不去手,并非管不了这侯府。而且你身体弱,不宜太过操劳,我会找信得过的人帮你,最重要的……是要你这个当家主母管事的名头。”
张氏慈爱地摸摸展宁的脸庞,“都听你的。”
在展宁的劝解下,张氏终于开始把正心放在管家上。
张家当初也是顶尖的人家,展宁的外祖母更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将家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张氏自小养在母亲膝下,性子虽不随母亲,但耳濡目染,管家的能耐还是有几分的。
原本她是对展云翔心寒,不愿争,不想管,性情又天生有些软,才让钱氏险些翻了天。如今让展宁一壶冰水从头教到脚,便将身边陪嫁过来的心腹抽出来,先整理起侯府的账本来。
张氏忙碌,展宁也不清闲。
时隔五年之久,再在会试殿试之上争风云,她虽然自持腹中有诗书,也还是要用心准备。而且主持这科会试的方阁老对文章的喜好如自身性情,喜欢词笔工整架构严谨的文章,而展宁文笔fēng_liú恣意,情随意至,并不是方阁老的心头好。
上一世也是因为如此,她才错失榜首没了会元。
这一朝,她定要求个三元连中。
毕竟梁朝开国以来,能够三元连中的人屈指可数。她得替自己争这一份,一旦博了三元连中的名声,他日金銮殿上点的官职,定然比一个不得看重的靖宁侯嫡子的荫官来得好。
不过再忙,展宁还是抽时间去了白水坞的别院几次。
刘大夫医术高明,又被照顾得妥当,没了之前的颠沛流离之苦,秦思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到安国公夫人五十寿宴前日,秦思基本已经痊愈。
展宁觉得,也是时机与这对姐弟谈一谈他们的去处问题。
面对这对姐弟,她选择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自己身边缺少信得过的人,希望秦思姐弟留在身边帮忙。
秦思姐弟二人本就没什么去处,秦思对展宁又心存感激,闻言先只愣了愣,思量片刻后便点头道:“我的命是公子救的,公子有吩咐,不敢推辞。”
秦川却没那么好说话,他几乎是闻言就炸了,一把将姐姐护在身后,瞪得微圆的眼里满是戒备,看展宁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居心叵测的纨绔。
“我当日说过,只要你肯救我姐,我什么都能帮你做。男子汉大丈夫,我说话算话!可我姐不会给你当丫鬟,更不能让人随便占便宜!”
“小川!不得对展公子无礼!”
秦思听秦川说得无礼,当即责备地打断对方。可秦川仍旧梗着脖子护在他身前,一脸坚持对着展宁。
从头到尾,秦川对展宁都是怀着几分戒备的。突逢剧变的少年,性子里本就带着几分虎气与执拗,一路上即便有姐姐护着,也算见了不少丑恶。因此,不管是展宁过分大方的帮忙,还是一开始展宁对秦思不寻常的关注,都让秦川误会了展宁的心思,以为展宁对秦思有什么企图。
展宁对这少年的紧张感到好笑,却也为他护姐的举动动容。她浅浅一笑,对着秦川认真的视线,郑重道:“我从来没有委屈你姐姐做丫鬟的意思。我有我的难处,需要信得过的人相帮。我与你们姐弟虽然相识不久,但大家交浅言深,我想请你们相助。且你们留在我身边,并非卖身与我,来去皆由你们自由。”
展宁这番话说得客气,也毫无夏挟恩求报的意思。但她观秦川的性情,虽然带着鲁莽与傲气,但骨子里绝不是肯欠人恩情的人。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