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漪岚走后,姜凝醉独自一人留在沉雁内,心里却总也不得安宁
傍晚的天空将沉未沉,夜幕低垂,无不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呆坐着始终只能胡思乱想,姜凝醉起身,走到散着淡雅木香的书架前,随手挑了一本装订得精致的书册,倚坐在窗边翻看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
初听得内管在殿外的这一声报,姜凝醉沉默着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她合上书本,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最后归于沉寂
迎着宁皇后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姜凝醉起身,迎着地上款款行来的身影行礼道:“拜见母后”
“起来”宁皇后描画得细长的眉轻轻挑起,狭长的眼扫过姜凝醉,最后挑了位子坐下“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拘礼”
虽然嘴上说得温和慈善,但是宁皇后的表情哪怕是语气都没有半点和蔼可亲的样子,姜凝醉自然不会看不懂,她慢慢站直了身子,脚步却没有挪动分毫,只等着宁皇后发话
看见姜凝醉如此懂得察言观色,分清轻重,想来也的确是个明白人,宁皇后脸色不怒自威的肃然浅了浅,她摆手道:“坐”
“是”姜凝醉点头,依言坐下
“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哀家这一次来找你的原因”轻刮着杯盖,宁皇后语气不急不缓,却分外磨人心智“凝醉,是不是长公主待你太好,给你长胆子了?”
姜凝醉敛眉,道:“儿臣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不明白?好,很好”宁皇后淡淡一笑,她说着,将茶杯放回桌上“那你是不是也不明白,如今这个天下,虽说是在长公主的手里,但是哀家仍旧是这个颜国的皇后,是长公主的生母,要想一个人死,就算是长公主,怕也无法阻拦”
宁皇后眼里的狠绝一闪而逝,语气口吻愈发威严“为了大颜,也为了长公主,哀家现在只给你两条路走,要么,好好做你的太子妃,他日太子登基为帝,你也得母仪天下;要么,日后吴王逼宫之时,哀家第一个拿你给大颜陪葬”
是的,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皇宫里,要想一个人死,的确是太简单的一件事了
姜凝醉看多了这样草菅人命的例子,也见过无数血雨腥风,对于死,她虽然不畏惧,但是却也并不代表她愿意任人宰割她知道,宁皇后的确可以说到做到,这宫里,权高者得天下,本来就是如此
“母后若要儿臣死,儿臣定不敢推辞,只是,儿臣尚有一惑难解”姜凝醉语气谦卑而恭敬,她说着,眸色蓦地一凉,视线犹如冰冷的利器,直指向宁皇后的眼底“为了这个大颜的天下,就算是曾经拯救大颜于水火之中的长公主,也能够说抛弃就抛弃么?”
似乎是不满于姜凝醉说话的态度,又似是被她直白的话语而震颤,宁皇后抬头漠然望着她,浓妆艳抹的眉眼微敛,眼里蕴藏着无数的波涛暗涌
姜凝醉不惧宁皇后沉默神情里的危险杀机,继续道:“母后口口声声说长公主是您的女儿,但是,母后真的**过她么?还是说,母后从来都只把长公主当做一份礼物,只为了他日赠予央国求得一世荣华?”
“放肆”宁皇后拍座而起,她喝道:“是谁借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跟哀家说话?在你的眼里,可还有半点规矩尊卑,你想要造反么?”
姜凝醉冷冷笑了笑,直视宁皇后的眼神冰凉刺骨,“想要造反的人是吴王,企图作乱威胁的人是北央王,可是母后却全全选择视而不见,妄想着用长公主去换央国的一纸盟约但凡长公主点了头,那么颜国从此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话,笑话一个国家,竟会沦落到下嫁君王而换来一时安稳日后史书上会如何记载这一段不战而败的往事,后人又将如何看待祖先们的软弱无能,这些母后恐怕都不曾想过?”
宁皇后不为所动道:“哀家要如何做,不需要你来教,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母后要做什么,自然是轮不到儿臣来管”说着,姜凝醉突然讥讽地弯了弯嘴角,道:“只是不知日后北央王得到了长公主,木已成舟之后,他还会不会对大颜心慈手软恐怕长公主前脚刚离开大颜,北央王和吴王的军队,就会立即将这里瓜分干净了?母后一心想着用长公主来换得荣华富贵,难道当真不知道,唯有长公主才是大颜最后制衡住北央王的筹码么?”
这番话字字犹如利剑穿喉而过,宁皇后脸色苍然,她颓颓后退两步,最后软倒在椅座之上,怔怔许久,她才缓缓摇了摇头,笑得无力而凄哀“你说的这些,哀家岂会不明白你以为哀家这么做,是为了自己这个皇后的地位么?说到底,哀家虽贵为一国之母,但却仍旧只是一个母亲,作为一个母亲,哀家只是希望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哀家知道,大颜恐怕是要灭了,北央王再怎么心狠手辣,但是哀家看得出来,他对长公主倒还有几分真心,嫁到央国,她这一生至少终归是有了依靠,日后纵然哀家真的去了,想起她来,也能死而瞑目了”
姜凝醉冷漠的神情直到此刻才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她默默看着宁皇后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庞,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些心酸
或许这么些年,在外人的眼里,她都是独当一面的颜国皇后可是归根究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面对大厦将倾的局面,她无力回天,最后只能希冀着能够保护住她的两个孩子也许这在外人眼里不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