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君尧确有听说过,在先帝弥留之际,曾经命人拟过两封遗诏交与颜漪岚。其中一封在先帝驾崩当日,便经由颜漪岚的手公布天下,遗诏上只单单册立了颜漪岚为长公主,其余的诸多事宜再也未有只字提及。
而那封传言中被颜漪岚深藏的遗诏,且不论是否存在,宁皇后和颜漪岚在之后的三年里未曾有半点言语,颜君尧虽然用尽了方法试图找寻这封遗诏,却也是一无所获。如今,这封他找寻了三年的遗诏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颜君尧不禁迟疑地弯□子,颤着手捡起那封遗诏,双手拿在胸前慢慢地展开,待看清遗诏上的内容,他猛然地抬起头重新看向宁皇后,眼里写满了惊愕。
明黄的绢上,什么也没有......这皇位,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
姜凝醉这时也侧头看见了颜君尧手上展开的遗诏,那上面空空如也,似乎在嘲笑着后人,拼尽一生去争去抢去厮杀,最后其实什么也留不住。
原来颜君尧找了许久的遗诏,其实根本什么也没有,能者居之,先帝倒是想得通透。姜凝醉想着,侧头望着颜君尧惨白的脸庞,突然有些想笑,却又被心间的凝重拉扯住,只能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等着这些秘密一点一点地揭开。
颜君尧的反应全在宁皇后的预料之中,她笑了笑,道:“这就是你父皇留下的第二封遗诏,你可看得一清二楚了?”
死死捏着手里的遗诏,颜君尧双目紧盯明黄色的绢布,一言不发。
他虽然看得清楚,可是他想不明白。若父皇留下的遗诏只是一张白纸,那么皇姐何必费心隐藏,三年来从未将它公诸于众。
莫非...莫非..?!
胸口恍若被什么击中,颜君尧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怔怔望着那张空白的遗诏,道:“儿臣...不明白。”
“现在你该知道,天下本就是能者居之。三年前颜国正值邻国进犯,大厦将倾之际,而彼时你尚年幼难撑大局,那个时候,大颜需要的是一个真正带领颜国上下走出困境的明君,而非一个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太子。先帝留下一代帝业任你们后人争抢,却也料准了他日新帝登基,皇室之中必定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所以,在众多子嗣里,先帝独独用一纸遗诏保了你皇姐。”宁皇后说着,突然微微一笑,不知是忆起了什么,声音缓缓柔和下来:“先帝生前最疼爱你皇姐,也最器重她,虽然你皇姐不过一介女流,但是先帝曾经对哀家亲口说过,她有凤仪之姿,日后必成大器。因此,哀家猜想先帝寿终正寝之时特意册立你皇姐为长公主,一定是希望你皇姐能够在皇室之争中独善其身,将来能替新帝辅佐江山。”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瞬间坍塌,颜君尧的手心一阵颤抖,遗诏一个不稳松出他的掌心,摔在了地上。
姜凝醉循声望向地上躺着的那封遗诏,一时间只觉得遗诏明黄的绢身刺得眼睛一阵酸涩,她凝神移开了眼,太过明白的事实让她心如裂帛,一点一点地随着真相而撕扯般疼痛起来。
“可是,你知道你皇姐为什么要藏匿起这份遗诏么?”宁皇后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内更显沉重,她说着,眉眼一凛,视线如同脱鞘的宝剑,直直钉在了颜君尧的身上,一字一句道:“因为你!”
窗外的雨仍旧不曾停歇地下着,闪电照得懿安宫的大殿忽明忽暗,映着颜君尧苍白的脸庞,他的神情慢慢凝固,全都化作一阵震惊和不敢置信。
“若当真是为了儿臣,那么皇姐一开始就可以告诉儿臣,如此,儿臣也不必怀恨误解她这么多年。”说着,似乎是为自己心底的愧疚和疼痛找到了宣泄口,颜君尧猛地抬起头,笑道:“哈,说什么一心一意为了儿臣,其实也不过只是皇姐处心积虑得到皇位的一个幌子罢了。三年前保住儿臣的太子之位,却又将儿臣当做质子流放到央国,如此一来,皇姐就能名正言顺的把持朝政,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吧?”
宁皇后低头轻刮着茶杯,听闻颜君尧的话,她眼神兀定,眼底划过一抹冷冽的流光,缓缓道:“你到央国三年,其间关于你的消息,北央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人如实禀告哀家与你皇姐知晓,但是对于颜国的一切,这些年你知道多少?”
颜君尧微怔,心间似已隐隐有了答案,整只手都不觉地颤抖起来。他听见宁皇后的声音自前方传入耳畔,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清冷地响起。
“你离去之时,颜国早已不堪隋国的进犯,你皇姐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皇室。你在央国的这些年,央国国君可曾亏待过你?可是你皇姐在颜国的每一天,究竟过的是怎样如履薄冰的日子,这些你可曾想过?”茶喝进嘴里,慢慢凝成苦涩的味道,宁皇后放了杯盏,道:“太子,你说你皇姐藏匿遗诏是为了一己私利,可是她是为了你啊。三年前先帝驾崩之时,若是直接立你为太子,那么公布遗诏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但是如今遗诏的内容你也已经知晓,公布遗诏,必定会引来天下大乱,皇子们为了这个皇位相互迫害残杀,可若是不公布,你这个太子就算当真继承了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定会招来天下之人的非议。万不得已,她才会出此下策将你送往央国,她的良苦用心你可明白?你可能明白?”
宁皇后的两声逼问直直扎进姜凝醉的心里,那里面情真意切的疼痛她似乎也能感同身受,不论颜君尧能不能明白,这一刻,姜凝醉确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