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下城楼,颜漪岚低头,看见一抹素淡的身影候在阶梯外。
春来多雨,绵绵细雨熏染得皇宫内外一片朦胧雅致。姜凝醉穿着一身淡色宫装,外披粉白纱衣,手肘处的帛带随着微风轻摆,淡雅中偏透着不染尘埃的气质。听到声响,姜凝醉抬起头,向来淡漠的眉眼沾了雨后的湿气,显得别样的出尘清冷。
从青芙撑着的伞里走出来,姜凝醉展开手里的斗篷,递到了颜漪岚的手上。
颜漪岚向来畏寒,如今虽说已是入了春,但是下雨天仍旧抹不去湿冷的气息,听闻颜漪岚只着了单衣出了宫,姜凝醉始终记挂她的伤,所以才有了这番举动。
“雨天湿冷,怎么不在宫里待着?”
虽说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姜凝醉此番的来意,但是颜漪岚仍旧低声询问了一句,看见姜凝醉抓着斗篷的手一僵,她不由地弯了弯嘴角,笑得促狭。
“在宫里乏闷,所以出来走走。”姜凝醉顺口敷衍着,亲自替颜漪岚披上斗篷,转身就要离去。“正巧碧鸢托我给长公主送件斗篷来。”
姜凝醉爱搭不理的样子她见得多了,如今口是心非的模样倒也算新鲜,颜漪岚轻声笑出来,不置可否地道:“碧鸢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差遣太子妃做事?”
姜凝醉怔了怔,随后漠然道:“......举手之劳而已。”
瞧见姜凝醉还在掩饰,颜漪岚索性也懒得继续绕圈子,不留情面地揭穿道:“不知何时连碧鸢也懂得偷懒了,我一个时辰前刚遣了她去尚宫局打点事务,不想她竟也学会阳奉阴违了。”
姜凝醉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谎言早已被颜漪岚识破,她缓缓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颜漪岚,却不想看见颜君尧从城楼上走下的身影,她收回望向颜漪岚的视线,转身行礼道:“拜见太子。”
若是太子遇上品行端雅出众的,择个时日,便将凝醉废黜了吧。
之前颜漪岚的话还一直响至耳侧,如今看见姜凝醉,颜君尧一时间只觉得心绪难平,他掩下心底怪异的情绪,抬手道:“不必多礼。”
三人各揣心思,如今硬凑在一起,实在是显得尴尬而怪异。姜凝醉抵着死寂的沉默偏头看了颜漪岚一眼,却见那厮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全然没有半点不自在。
暗自盘算着借口抽身离开,突然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匆匆忙忙的喘息声响起,姜凝醉本能地侧头打量而去,看见颜君尧的贴身太监张世全脚步匆匆地走来,看见他们便径自跪拜了下去。
一一行过礼,张世全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侧身面向太子,禀道:“太子殿下,侧妃娘娘已经转醒了过来,但是......”
听到柳浣雪转醒,颜君尧眸子一亮,偏又看见张世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不禁一沉,道:“说!”
“太医们拿不准主意,所以让奴才前来询问太子殿下,对于侧妃娘娘究竟是救还是不救?”
此话问得着实怪异,柳浣雪如今好不容易转醒,颜君尧自然是要救的,依着他对于柳浣雪的宠爱,哪怕是倾尽世间的药石也必定会保柳浣雪无恙。这些太医们并非毫不知晓,却仍旧有此一问,显然这其中必定藏着难以言齿的隐情。
颜漪岚也觉察到了异样,她按住正要说话的颜君尧,略一沉吟,偏头对张世全吩咐道:“不急,待询问过太医,本宫与太子再做定夺。”说着,颜漪岚看向姜凝醉,“你也一起来。”
隐隐约约知晓这件事或许非同小可,姜凝醉本欲推脱,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在多说什么。
明德殿内,一众太医各个神色异常,面色苍白,看见颜漪岚一行人走进来,一边行礼一边跪了下去。
颜君尧自小在宫中长大,瞧见太医们这副模样,心里当即有了些许明了,他的心瞬间悬在了半处,沉如铁,却偏偏无法落地。他神色凝重地看着一众太医,手心无意识地捏紧了座椅的扶手,沉声道:“你们老老实实告诉本王,侧妃究竟如何?”
“回太子的话,侧妃娘娘如今已经转醒,病情也得以控制,只需针灸数次将体内的毒素一一逼出体内,便可痊愈。只是......”为首的太医说着,不禁抹了抹额头间冒出的冷汗,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只是什么?”瞧见太医们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模样,颜君尧的一颗心落下又悬起,他不禁狠狠拍了拍桌子,斥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究竟在支支吾吾什么,难道都不想活了么?!”
太医们闻言,一连高呼了好几句“太子饶命”,终于定了定神,颤抖着声音如实说道:“只是臣等替侧妃娘娘把脉之时,发觉侧妃娘娘的病症极像是中了...中了紫茄花毒的征兆。”
颜漪岚本来正端着茶盏,低头轻吹着氤氲的茶雾,如今听得太医的话,她的视线从飘渺的水汽中抬起来,凤眸微眯,眼里的光渐渐冷凝。姜凝醉也注意到了颜漪岚瞬间冷冽的神情,她细细回想了一遍太医的话,虽然不解太医的哪一句话惹得颜漪岚不快,但是心里却不自觉地慢慢收紧。
“紫茄花?”颜君尧也是从未听说过这种花的名字,更莫说是它会带有毒性,只是这显然已经不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他的脸渐转阴霾,道:“你是说,有人对侧妃下了毒?”
太医们又是一阵沉默,彼此之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回答。
冷眼扫过太医们沉默的脸庞,颜漪岚清楚他们不敢直言的原因,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