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徐泽回答,又想下手抬起石棉瓦的后头,“哥哥,我帮你。”
“别,”时延赶紧拦着,“这东西烧手,我拖着扔到后头就行,你别碰别碰。”紧着几步,把石棉瓦往屋后一丢,拍了拍手上的蓝白灰,才招呼着徐泽进屋去。
洗了手,时延问徐泽,“我要去废品收购站买木板,小泽要一起去吗?”
随即毫不意外地得到徐泽的热烈回应,“去!”
于是两人一起去了老邓那里买了些木板,老邓也对徐泽这个长相漂亮的小孩子颇为喜欢,收钱的时候硬是少收了两块,让时延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无奈。这怎么跟打孩子牌似的。
把东西都运了回来,然后费了大半天的功夫,一个简易的棚子就搭了起来。垒了灶台,把锅架在上头,时延直起腰,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打量了一番那造型奇特的锅台,侧头道:“小泽,哥哥厉害吗?”
“厉害!”徐泽立刻道。
听着这毫不犹豫地表扬,时延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脸不知怎么就有些臊得慌,干笑了两声,把剩下的废料堆到棚子的一角,时延又带着徐泽出了家门。
管老头子得了四个儿子没多久,这老伴儿就去了。等他把这几个孩子都带大了,自己就守着一间大瓦房和一间烧饭的小茅屋过日子。他人老实,话不多,但田里的活是一把好手。不过到底上了年纪,田里的活儿子们不让他接手,只是每半年给他送粮食。家前家后的还有一亩地种些当季的蔬菜,倒是也悠闲自在。
时延带徐泽过去时,老头子正仰在椅子上,听着收音机里的评弹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眼睛半眯,怡然自得。时延停了步子,大声道:“管爷爷。”
那边老头子耳朵倒还灵光,立刻睁开眼睛瞧了一眼,乐呵呵道:“时延啊,怎么啦,又来爷爷家蹭饭吃?行啊,饭菜都在屋里桌上扣着呢,自己去捯饬吧。”
说完就要闭上眼睛继续享受,却猛地看见徐泽,抬手就关了收音机,带着笑意看着徐泽招手,“这是哪家的孩子啊,生得这么好?”
徐泽这几天也习惯大家搭讪了,主动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叫,“爷爷好,我是哥哥的弟弟,我叫小泽。”
“弟弟?时延小子的弟弟?”管老头儿笑眯眯地问。
“嗯。”徐泽点头道。
“什么时候被他拐去的,小泽?”
时延额头上挂下三条黑线,随即冷梆梆道:“管爷爷,我们来买菜的。”
“闭嘴,一边去,谁跟你说话了?”管老头子瞪他一眼,转向徐泽恢复和蔼可亲,“告诉爷爷啊。”
徐泽顿了顿,突然咧嘴一个盛放的笑容,眼睛如同月牙儿一般弯了起来,“爷爷,我一直就是哥哥的弟弟。”
管老头子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起身往屋里去了。时延拉着徐泽跟进去,老头子在橱柜面前弯下腰,从里头摸出一个苹果,朝徐泽递了递,示意他接过去。
徐泽摇头不肯接,往后退了一步。
时延道:“管爷爷,一看就是小二哥孝敬您买给您磨牙的,您自个儿留着吃呗,不用给我们。”
管老头子哼了一声,道:“你看我这嘴里还剩下几颗牙,哪还能吃动苹果?就二小子不懂事,专买点我不能吃的东西。我给小泽吃,你还跟着瞎起哄。”
说完硬是拉着徐泽的手把苹果塞进他怀里,转头对时延道:“门口洋井里打点水,给小泽把苹果洗干净了。你可不许偷吃,听见没有?”
时延答应一声,带着徐泽出去洗了苹果。见徐泽抱着苹果小心地啃,管老头子才高兴了,难得耐心地道:“要吃什么菜自己去拔就是了,到我这里说什么买?”
时延也不敢多说什么,拿着篮子去菜地拔了一些菜上来,跑进屋里把手里攥着的钱放在搪瓷缸里,才走出来,笑嘻嘻地看着管老头子道,“爷爷,那我们就走了。”
“等等。”管老头子忽然道。
时延回过头来,老头子脸色有些严肃,“时延,你跟我说实话,小泽是哪里来的?”
时延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管爷爷,我只知道小泽他以后都会是我弟弟。”
冷抽了一口气,老头子悚然变色,“你一个半大小子打算照顾他?”
时延无声默认。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惊奇的,他现在已经在挣钱了。等这阵子过去,他可以给小泽喝上牛奶,穿上新衣上学……像所有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