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人抽抽搭搭,被拖着往外走,还不忘回眸,细细看方容,目中哀求之色甚浓。
“我不过一错眼,你就敢跑到主子面前丢人?规矩没学会的话,就再学两个月!”
方容特意搁在许薇姝身边而的大丫头,显然是气急了,平日里她可不会在主子门外这般怒叱。
方容只是叹气:“本不该要,可若是不收,恐怕更是没完没了。”
江南的那些盐商送礼可是送出花样来!
当年某位名传千古的刺客,只赞了一句,美哉,手也,太子便令人斩断美人手,送给他欣赏,已经算是惨无人道,这帮子盐商能做出来的事儿,保证不比那位太子更有节操。
许薇姝多少也觉得美人有点儿可怜,她如今和江南的夫人们八卦得多了,大约能猜得出来,两个美人怕都是‘芳菲斋’最上等的货物,价值千金。
她在脑中的册子里面,也看过一条记载,说是夜行人里有个女探子想入江南‘芳菲斋’办一桩差事,便给人牙子些钱,想自己被卖进去,结果,进是进了,她那样的品貌,也只能做个烧火丫头。
不是探子不美。
虽然大部分探子都生得五官平平无奇,搁在人堆里瞧不出来,可红旗的女探子却不同,个顶个都是容貌妍丽,那女探子不算最美的,却也别有风情,五官秀丽。
换在别处青、楼瓦舍,如此佳人都得是让人供起来的摇钱树,但芳菲斋挑人的条件太高,寻常漂亮女子进去也只能是当丫头的命。
那里出来的姑娘,可不像一般的青、楼,里面调、教出来的姑娘。即便是花魁,也是做皮肉买卖,见不得人。
芳菲斋的人。都是给大户人家准备的。
说白了,这就是训练最高等级的瘦马。全国各地最好的女孩子被买回去之后,会按照资质分类,一等资质的女子,自然下大力气教导琴棋书画,精心养护,养到最楚楚动人的时候,再拿出来让豪门显贵,富商大户挑选。价格高昂。
那里一般收的都是孝子,不过,因为如今世道也糟糕,生日不那么好做,调、教一个女孩子周期长,花费高,如果有那种本身就质量一流的千金闺秀,也会收来。
而且,近年人们多好男风,它到与时俱进。连长相秀气,比女孩子都要漂亮的男孩儿都准备了好些个。
呃,方容也得了个漂亮的哥儿。他实在没好意思让许薇姝帮他处理。
这两个能被献给安郡王的女子,想必是人家芳菲斋精心培养的,还不知道抱了多大的期望,尤其是今年皇帝南巡,这时候被拿出来卖,说不得还动了一步登天的心,如今到好,就让许薇姝随随便便扔在院子里,终日刺绣。连男主人都见不到。
如果许薇姝是她们的女主子也就算了,这两个肯定也学了怎么在女主人手底下讨生活。伏低做小是肯定的,但许薇姝算什么。她再是五品女官,地位崇高,那也不是安郡王府的人,说起来不过是一外人而已,即便得罪一下,难道那人还敢随意处置别人家的婢女不成?
小美人肯定是有这样的心思,会做出主动到方容面前找存在感的事儿,一点儿也不稀奇。
许薇姝感叹了两句,旁边就有小丫头过来收拾地上的燕窝,麻麻利利地把脏东西收拾起来,连点儿声音都没出。
可见下人们的素质挺高,园子外面守门的那两个被拉下去打板子,一点儿也不冤。
无论如何,他们放人进来,就是失职。
漫不经意地一低头,许薇姝忽然道:“等等。”
丫鬟的脚步一顿。
许薇姝走过去看了一下簸箕里装的瓷碗。
碗碎成了三半儿,还有一些细碎的瓷器碎末,她看了两眼,终于明白在施家的时候,那种莫名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想了想,挥挥手让人下去,许薇姝扭头看着方容道:“我舅舅的书房里,本来应该有十个白瓷娃娃,那是一整套,大的套着小的,但我看过如今剩下的碎片,数目不对。”
方容扭头跟袁琦说了两句话。
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之后,本来搁在施家书房里的木箱和里面的瓷娃娃,就被摆在了他的案头。
许薇姝捡起那些瓷器的碎片,果然入手温润有玉色,方容也帮忙一块儿拼,最后拼成型儿的,只有五只,也就是一套娃娃中的一半儿。
不只是许薇姝,连方容的眉头也皱在一起。
默然半晌,许薇姝才抬头道:“帮我查一查,这剩下的五只瓷娃娃到底去了哪儿?”
瓷娃娃并不重要,即便它们是英国公许静岚亲手烧制,连皇帝都夸赞过,可在许静岚过了气的现今,东西再好,也没人有兴趣收藏了。
只是,这东西又很要紧,虽然只是猜测,而且这一次的猜测,她甚至不敢肯定有几分正确,可许薇姝却绝对不能放任下去,让这个‘可能’有一丁点儿的机会,大白天下,变成事实。
天庆三十五年,状元郎许静岚被点为巡盐御史,远赴江南,那时候正如日中天的齐王,也在江南小住,两个人还同登明州日月楼,在楼头写下前朝李相爷的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笔力纵横,激情澎湃。
许静岚也正是在那一年,因为破获了一起规模浩大的私盐案,这才真正得了皇帝青眼,成了天子近臣。
因为那起私盐案,还有一个盘踞在江南已经超过百年的组织,隐隐约约露出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