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行菁闻言,苦笑着点头应道:“你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姨娘这些年来为我付出了多少我都明白。便是不为了我自己,就是为了姨娘,我也不能让如今的局面变得更坏。
如今姨娘已经被父亲和母亲发觉了这件丑事,若是我再生出什么怨恨之心,只怕这门亲事就要落到别人头上了。到时候,我说不定就要和南府的大姐姐一样,嫁给一个丧妻的九品芝麻官做个继室了!姨娘若是知道了,岂不会伤透了心?
我只有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好好表现,稳定了这门婚事,将来才有机会把姨娘救出这个火坑。”
夏枝见自家姑娘颇为明白这个利害,便放下心来,快步走到碧纱橱前朝着外间张望了一番,方才回来低声回道:“谢嬷嬷和桔梗姐姐快要过来了,我服侍姑娘睡了吧!”
乔行菁听了,便从枕边取了一面巴掌大小的小银镜,对镜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面容和神色,方才放下心来,由着夏枝服侍着躺了下去。
———————————————————————————————————————
盛京定西侯府后院的渊鉴斋内,西厢的书房内,穿着一件家常的宝蓝色素面右衽杭绸长衫的周常栩坐在黑漆楠木卷边大书案后面的黑漆楠木镌刻祥云交背椅上,面色端凝的盯着立在书案之前的一个小厮打扮的清秀少年。
那少年身穿一件褐色的细布短打,面容清秀,看起来颇为机灵,此时被主子凝重的目光盯着,便是他平日里再是机灵善变,此刻也不由得额头上直冒冷汗。
要知道,自家主子十二岁的时候,就跟着如今已经去世了的大爷、后来被追封为镇北侯的周常旻上了战场,报效圣上、为国尽忠。
十四岁那年,主子就曾经率领侯府名下的定西军力挫突厥八千铁骑,生擒突厥可汗的大王子,平定了突厥的叛乱,把大晋的疆域生生地向北扩充了三千里!
要不是如此,只怕如今这定西侯的世子之位,也轮不到自家主子来做。毕竟定西侯府世代簪缨,旗下五十万定西军素来都是从战场里生生拼搏出来的铁血儿郎,若非统帅有真本事、可以让他们服气,不然便是自己主子乃是侯爷的嫡子,只怕也是镇不住那些军营里的老油条!
也幸亏如此,要不然,在如今侯爷卧病在床,几个嫡子又是死的死、残的残;九爷呢,一是因着年幼,再来自幼又被大长公主溺爱娇惯的不成样子,所以如今府里,不都是全靠着自家主子自己一力支撑着!
如今,便是连军营里的那些将军,被主子这样盯着只怕也要冒汗呢,更别说自己不过是个给主子跑腿、平时传递传递消息的小厮了。
想到这儿,这名叫赛雷的小厮便感觉心下轻松了一些,两腿也不再哆哆嗦嗦的站都站不稳了,也有那个胆子稍微把头抬起来打量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当他看到周常栩双目深沉、似有冷意的眼神时,又是吓得一哆嗦,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
周常栩端正的坐在交背椅上,脑子里依旧在回荡着赛雷方才送来的消息,他的未婚妻,杜家的嫡枝嫡女杜六姑已经在一日前,因病去世了。而杜六姑,今年不过刚刚才及笄。
他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今年的六月,自己护送母亲去扬州杜家祖宅,参加杜六姑的及笄礼。
虽说因着男女之别,在订亲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杜六姑,可是他却依旧记得半年前第一次见到杜六姑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定亲的王家大姑娘已经去世了半年,京中关于自己克妻的传闻也渐渐销声匿迹。祖母和母亲由于担心自己的婚事,也是想要让自己早早成亲、好早些诞下子嗣,稳定侯府爵位,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留下血脉、以免自己将来同大哥一样,还没来得及娶妻生子、便早早地战死沙场。
所以,自今年年初开始,母亲便开始频繁地出入盛京城中各大花宴、诗宴,留意诸位适龄的名媛贵女,时不时的还要让自己也随同一起去,不过是母亲想着,让自己可以找一个自己心仪的姑娘,将来夫妻二人可以举案齐眉、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直到自己在祖母的娘家——庆国公府举办的春宴上见到了杜六姑。
杜六姑出身诗礼传家、世代书香的杜家,幼承庭训,其父乃是江南出了名的大儒,其母也是江南的名媛贵妇,所以精心教养出来的杜六姑自然也是颇有温顺婉约的大家闺秀气质。
那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束衣,用掺金珠线吉祥如意宫绦高高地束着一条湖绿色的刻丝福纹素软缎齐胸石榴裙,外罩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臂间挽着旖旎摇曳的湖蓝色月菱纱披帛,云髻高绾、面容莹白如玉、皎洁赛雪,亭亭地玉立在盛开的百花之间,和身边的一位姑娘浅笑着说着什么,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婉美好。
他远远地看到这美好的一幕,恍惚间似是失了心魂,让他想起了原先五哥和自己提起过的、他第一次看到五嫂的场景,便感觉这个姑娘可能就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妻子。
所以,当后来回到侯府,母亲问起自己当日可有见到哪位心仪的姑娘时,他便有些犹豫地说出了自己千方百计才打听出来的杜六姑的名字,母亲当时满意地笑了笑,答应自己一定会求娶到杜六姑为定西侯的世子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