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戾气不见散去,反而越来越深重,他咬牙切齿地问:“你今日来,就是为了羞辱朕?”
齐晦摇头:“是警告自己,觉不能重蹈覆辙。你还记不记得,昔日随皇帝狩猎,巡视河工,你说此处长年泛滥,对京畿皇城是威胁,要迁都。纵然天下百姓都饿死了,京城也不能乱,皇室也不能损失半分体面。也许我曾经想过要辅佐你,但从那一天起,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念头。”
门外的湘湘,听得心情沉重,他们才从御花园来,去年也是在这个时候,在那里遇见太子,阳光下那般丰神俊伟的男子,今日却瘫在床上,而这一年里,他做下多少孽,不惜为了一己私欲,把整个国家拱手给庞峻。
皇帝冷幽幽的声音再传来:“你不屑和我走一样的路,可我们其实一直在走同样的路,血脉之说,凭你一句话就能否定?可不论如何,我们都是那畜生的儿子,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压抑地度过二十年,我们的母亲都饱受他的摧残,我们都不得不与庞峻周旋,甚至我们,还拥有同样的女人。”
湘湘眉头紧蹙,皇帝是疯了吗,什么叫同样的女人,他就不怕齐晦杀了他?
可屋子里,面对冷漠的齐晦,皇帝倒是很从容,戏谑着解释:“宋静姝和湘湘,一样美若天仙,一样孤苦无依,她们走着一样的路到了这座皇宫,宋静姝跟了我,而湘湘跟了你。”
齐晦意识到湘湘在门外,他本就想试探皇帝提及宋静姝,好让湘湘抉择是否要把一些话传达给静姝,他已经不计较宋静姝昔日的作为,既然湘湘把她当姐妹要守护她最后的日子,齐晦必然让妻子如愿。没想到皇帝,竟自己提起了静姝。
皇帝冷笑着,有几分狰狞又特别得凄凉,他问齐晦:“可她们怎么就又成了不同的女人,你说若是换一换,湘湘跟了我,而宋静姝跟了你,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你?”
齐晦记得曦娘曾说,湘湘和静姝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而齐晦和皇帝也从来不可能一样。
但不可否认,他也好,湘湘也好,都与自己的兄弟和姐妹经历了几乎相同的人生。一样的路一样的境遇,却走出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见得他们多了不起,不见得他们多伟大,可事实就是天差地别的残酷。
昔日看似风光的太子和宋静姝,每一天都活在暗无天日的残暴虐待中,而真正暗无天日的齐晦和湘湘,却在黑暗中用星点光芒照亮前路、互相取暖。一边是觉得将自己变成施暴者,就能摆脱厄运,而另一边则明白,真正闯出这个昏暗无道的世界,才能得以解脱。
“那天宋静姝想闷死我。”皇帝哼笑一声,却不知笑哪一个,继续道,“就要闷死的那一瞬,朕突然觉得,终于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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