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老爷来了!”门外小丫头杏隔着帘子的声音打断了正在教授儿子念书的路无暇。
就在李文昊从丫头掀开的深红色锦缎棉门帘下略低头进来时,原本恨铁不成钢的怒色换成满意的浅笑挂在路无暇的脸上,欢哥儿站在娘亲跟前,正摇晃着小脑袋,抑扬顿挫却极为流利的背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路无暇见李文昊进来,浅笑着打断了儿子背书,轻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快去见过你父亲!”
欢哥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儿子给父亲大人请安,父亲大人安好!”
嗓音稚嫩刻板,动作一丝不苟,仿若不是父子相见,倒像是君臣奏对一般,规矩井然。
李文昊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耐,又极快地垂眸掩去,伸手虚扶嫡子让他免礼,声音里颇带威严,“起来吧,身子可大好了?”
欢哥儿抿着唇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说道:“劳父亲记挂,儿已大好!”
李文昊不知想起了什么,声音缓了下来:“切莫一味的逞强,熬坏了身子得不偿失,你年纪还小,凡事量力而为便可。”
欢哥恭敬的说道:“是,儿谨遵父亲教诲!”
路无暇全靠着掌心里地尖锐的刺痛才能勉强抑制不断上涌悲愤,嫉恨,她的儿子,李家唯一的嫡孙,却与本该熟悉亲近的父亲生疏至此,都怪那贱人贱种,她恨不能把东跨院那只会狐媚争宠的贱人撕成碎片,挫骨扬灰……
路无暇低垂双眸,强力掩去蚀骨的恨意,知道丫头奉了茶上来,才堆满暖融融的浅笑,上前接过茶盘,亲自给李文昊奉了茶,笑着说道:“老爷喝茶,欢儿不是还有不懂之处要问你父亲么?还不快去拿来?”
欢哥儿抿了嘴,略顿了顿,看了满脸期望的母亲一眼,这才点点头,转身去了书房,临走还不忘礼数,“父亲稍候,儿去去就来!”
“嗯!”李文昊顿了顿,不经意地答应一声,随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瞧了端坐一边的路无暇一眼,淡蓝色绣折枝花滚毛边的薄袄,玉色长裙,配一根蓝宝石金簪子,恍惚是她初嫁新婚时候的头面,再瞧了眼屋内摆设,虽竭力做出富贵堂皇之状,却难掩其尴尬,两个高几上原本应是一对儿的雨过天青色的柴窑花觚,想是碎了一个,用了一个玉色薄胎瓷瓶代替,插了几枝纱堆的假花,临窗大炕上一张红木小炕桌,桌上的一套薄胎青花茶碗只剩了两个,配着一把青瓷茶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李文昊不由得暗自嗤笑一声,可笑路氏一门心思的钻营巴结,纵使笼络了曾夫人,也不过是曾家一个可有可无的表小姐而已,若非如此,那嫁妆如何能简薄至此,竟连几套像样的古玩摆设都拿不出,这里比之芳儿的的屋子都远远不如,实在可笑至极……
就这样的货色,也敢进他的家门,好厚的面皮!
李文昊按下心思所想,温和的说道:“摆饭吧。”
这话一说出口,路无暇连着房里的丫头婆子的脸上都带了喜色,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少爷总算看见奶娘的好了,只要太太软和点,学着侧院那位那般,哭两声,述述苦,少爷的心一软,也就好了,正房终归是正房,哪里能让一个丫头出身的妾越了过去。
路无暇喜极而泣,红着眼眶吩咐丫头们赶紧摆饭,少爷衙门操劳,怕是饿了,还不忘叮嘱,多烧一道红烧羊排上来,“阳城天气寒冷,老爷又在外奔劳一日,很该吃些温补之物,暖暖胃也好,这阳城不比别处,羊肉做的最好,软嫩可口不腥膻,最是适宜冬日进补!”
李文昊点头。
一时欢哥儿拿了功课来,把书打开,就着窗前大炕上的炕桌,指了几处不懂的向李文昊请教。
李文昊拿过书本一看,却是一本三字经,欢哥所问全是前十来句,心里暗叹嫡子蠢笨远逊小他半岁的庶子,又见他满眼渴求,不由得耐下心思一一为他讲解。
路无暇站在地上,满面含笑的为他们父子斟茶倒水,其乐融融。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越来越嘈杂。
再然后就是响彻正院的哭嚎声:“少爷,少爷,姨娘……姨娘晕倒了,少爷……”
李文昊闻言面色骤变,‘蹭’的起身,扔下一句:“我去看看!”之后就迈开大步径自掀开帘子出了正房,随着他的动作,房门大开,帘子也被掀开之后迎风招展,路无暇被随之而来的寒凉之气几乎冻僵了去,她僵硬地扭着脖子去看被父亲带倒在炕上的儿子,只觉一股寒气自心底而出,连她的心都要被冻僵了去。
雨薇没拦住人,气呼呼的进来,“下做东西,上不得台面,为了争宠什么下作手段都敢使,什么晕倒了,她怎么不去死……”
雨蔷狠厉地瞪了雨薇一眼,斟酌的说道:“那丫头见咱们拦的严实闯不进来,就干脆站在门口哭嚎起来,奴婢几个也只来得及堵住她后面的话,紧接着少爷就出来了,看那丫头,倒不像是作伪,主子您看要不,咱也过去看看,少爷脸上也好看些!”
雨薇不服气道:“凭什么去看她?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也不怕折了她的寿……”
路无暇缓过气来,端起李文昊用过的茶碗就要往地上砸去。
雨蔷看得心惊胆战,连忙拦住:“主子息怒,何必为了些许小事动怒,那起子小人也值得……”
说着把拦下来的茶碗悄悄递给了身后的雨薇。
雨薇抱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