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箫摊开双手,说道:“某人哭得这么大声我当然睡不着出来看看喽。”
水梦涵依旧有些哽咽道:“可……其他人怎么都不出来?”
楚天箫淡淡道:“听小飞说,你把这间客栈都包下来了。客房里只有我和小飞两个,其他掌柜伙计什么的哪敢出来管你这大手笔的闲事?”
“苏羽飞,也听到了?”水梦涵握紧了拳头,寒声道。
“呃……应该没有吧,他看上去很累,一会儿就睡得和猪一样。”
水梦涵叹了口气,猛然间觉得不对,立刻一把拽住楚天箫的衬衣,喝道:“你……你都看见了?!”
楚天箫双手举起,连忙说道:“哎哎哎,松手——”
水梦涵没好气地将他推开老远,然后愤愤不平地冲他吼道:“你怎么可以看见……怎么可以听见……你,你这个混蛋!”
楚天箫无奈道:“我也不想啊,谁知道你会在这里哭……”
水梦涵气极转身,不再理他。
“我说小梦,你有什么事不开心吗?”楚天箫沉吟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没有。”水梦涵有些慌乱地抚平裙角,话音有些不自然。柔软有些哽咽,甫一说出便似融入月光,背后许久没有回音。水梦涵不由得心头涌上一丝疑惑和恼火,满腔委屈哀伤化为怒火转过身来,却不料还未来得及看清什么,便被一双臂膀紧紧搂在怀里。
短暂的错愕之后,水梦涵立即反应过来,又羞又怒,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十多天前第一次与他相拥场景。
混蛋!第一次还可以说是意识昏迷不知所谓,这一次呢!
水梦涵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未识人事到酸软无力。
相反她立刻便聚集起了力气,也不去管对方是否会被这力量伤到,正要重重地推出,贝齿间配合着传出娇怒:“抱你的——”
她话到嘴边竟是立刻咽了回去。
“抱我的什么?”楚天箫怀抱着她以便让她起伏的心绪早点平静下来。
他当年在宛城,林雨淅偶有伤春悲秋,他便是抱紧她,任由她靠在肩头让她缓缓舒缓心绪。
如今这份记忆虽已消散,潜意识里的这种习惯却是依旧根深蒂固,当下他想也没想便是上前用这种方式宽慰对方。
却不想从前能行那是因为自小到大一同长大培养出的那份信任,而如今却是对着一个认识不久,总共也没见过几次的高贵少女,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般举动怎能不讨打?
其实,他自己隐隐也有些觉得奇怪,隐约记起自己从前似乎是绝对不能和女孩子靠得太近的,为何这禁制突然解除了?
不过更奇怪的是,水梦涵说出三字之后便顿了下来,粉拳已然挥出却立刻停滞不前。想着那个少年昏迷时依旧惦记着的女孩在他记忆中被消去,她心头泛起一丝很复杂的情绪,没来由地阻住了她进一步的敌意。
她开始感到有些安详,然后她面色复杂地将楚天箫轻轻推开。
望着对方错愕的眼神,轻轻拉过他的右手,并肩而立,把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
楚天箫本来还想问一句,却听水梦涵话语中又泛起哽咽:“别出声……再让我……哭一会儿……”
“母后……母后……”
肩上少女面容如此精致,滴滴泪水流下宛如水晶点缀,即便是梨花带雨,依旧透着一种凄凉之美,令人无法直视。
楚天箫不敢再出声。不单单是因为少女方才的吩咐,更是因为他在这等月光之下,这等美人之前,竟是不忍心开口打破这种极具音色美的图景。
他便静静听着她的哭声,斜着肩膀以便她靠的更加舒服一些。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肩膀,或许是全天下男人最羡慕的肩膀,滴滴晶泪打湿的长衫,有多少人会一辈子都不舍得洗换。
他只知道现在这个少女很脆弱,脆弱得只要再加一根稻草,她就会崩溃。
这些年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有多少伤心难过无以对人发泄?才会有今夜这样断线不止,似无穷无尽如滔天之水的泪?
他充满悲悯地看着她,目光中渐渐转柔。
白痴,我们是伙伴,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不就好了?
你想哭,我就牺牲一夜的肩膀让你靠一靠吧。
反正……我能做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
水梦涵哭得很凄厉,很哀怨,很无助。
多年来,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靠在一个男子的肩膀上,对着朦胧月色,毫无顾忌地放声哭着。
哭声很好听,满空月撒光辉,如舞台灯萤,四周微微虫鸣,似是为其伴奏成趣。
落泪泣梦音。
如夜水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