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嵘一向内敛,王述之见惯了他冷凝含蓄甚至深沉静默的一面,难得听到他主动提及游湖这么有雅兴的事,不禁惊喜交加,只觉得今日的晏清焕发着极不一样的光彩,与往日相比似乎变得更为鲜活,更让人移不开视线。
“好!”王述之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立刻将王亭喊过来,吩咐道,“快去准备车马!”
司马嵘急忙开口阻拦:“出府做什么?后面不就有现成的湖么?如今太子被废,朝臣都战战兢兢,咱们若是显得兴致太好,岂不落人口舌?”
王述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拉着他便往外走:“兴致高才显得你我豪不心虚,那些人如今憋着劲钻营琢磨,你我心怀坦荡,岂是他们可比?”
司马嵘微顿,觉得他说得倒也在理,可想到自己还有话要说,便轻轻一笑,坚持道:“我瞧着府中的湖也不错,景致好,又难得落个清净,若出府去,说不得会碰见丞相的同僚,几番招呼下来,难免扰了兴致。”
王述之见他今日心情颇好,甚至毫不吝啬地时时展露笑容,顿觉浑身舒畅,本就愿意听从他的意愿,此时更是连声说好,又着人备了酒菜,满面春风地携着他往后花园行去。
二双手交握,一路大摇大摆穿过半座府邸,颇为招摇,引得众人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丞相这这这……这是把人给驯服了?!”下人甲一脸不可置信,他以为少说也要再磨个一年半载来着。
“不容易啊!丞相一脸春色,可喜可贺!”下人乙盯着二人交握的手,颇为动容,自认为该流下几滴衷心的泪水,奈何抬袖擦了半晌,袖子还是干的。
另一个角落则多了不少伤心婢女,眺望着王述之与司马嵘携手登船的背影,齐齐捏着帕子抽噎。
湖边守候的亭台楼阁四人十分替自家丞相高兴,坐在草地上撸起袖子打赌丞相何时将人拆吃入腹。
周围忠心耿耿蹲在树枝上的护卫则默默望着湖面,支起耳朵听附近亭子里婢女们莺啼似的哭诉声。
整个丞相府沉浸在一股极为微妙的氛围中,小船上的两个人却完全不受影响,自成一片天地。
小船停在湖中央,随着水波晃晃悠悠,王述之走进船舱,紧挨着司马嵘坐下,支额盯着他看了半晌,眼中的笑意映着粼粼波光。
司马嵘渐渐不支,挨着他的半边身子竟隐隐发起烫来,耳根处的红晕迅速蔓延至耳尖,不由侧眸瞪了他一眼,迅速给他斟酒:“看我做什么?今日是出来喝酒的!”
王述之笑出声,凑到他耳边道:“晏清不是酒量差么?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
司马嵘斜睨他:“我陪你喝。”
王述之差点让他这眼神勾去半条魂,愣了片刻才回过味来,好笑地捏捏他下巴:“这么高兴?”
“嗯。”司马嵘毫不掩饰畅快的情绪,微微勾起唇角,果真给自己斟了小半杯。
王述之闻了闻,知道这酒清淡,也就由他去了,只是看着他面上的笑容,再想想他曾经喝醉酒一言不发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低声道:“先吃些菜,慢点喝。”
司马嵘已经自顾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侧头看他一眼,再转回头看着湖面,眸色忽然变得悠远,笑容却添了柔和,只点点头,并不说话。
王述之见他这幅模样,一时敛了各种心思,只与他一道慢悠悠喝酒吃菜,欣赏着湖面倒映出的风光,原本好奇他的身份与来历,有心想了解他更多,此情此景下却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难得见你如此洒脱,可见是真的开心。”过了许久,他才低低道了这么一句。
“嗯。”司马嵘点头,已有了浓浓醉意,双眸水雾弥漫,温润地看着他,抬手拾起他耳侧一缕发丝,轻轻一牵,将他拉近。
王述之几乎与他双唇相贴,直接被他这蛊惑的神态震得神魂俱失,正欲再靠近些直接吻上去,便见他双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句话:“我上辈子怎么没有早些遇见你?”
“呃?”王述之眨眨眼,抬手摸向他额头,皱眉,“你说什么?”
司马嵘忽然松开他的发丝,自嘲地笑了笑,“还好,不算迟,老天总算还是开眼的。”
王述之见他摇摇晃晃,急忙揽住他的腰,本有些后悔让他喝多,可想起他喝醉酒向来一言不发,眼下却完全换了一副模样,俨然对自己毫无戒心,又免不了一阵自豪欣喜。
司马嵘微垂着头,轻轻抵在他肩上,自顾自道:“一辈子受人制肘、孤立无援,你可知有多痛苦?临死之际都透着深深的无力,你可知有多不甘?”
王述之眉头深锁,一时竟参不透他话中的意思。
司马嵘轻笑:“太子成了废人,庾氏那毒妇竟然只是降了位份,若我猜得没错,她定是得到消息后在皇帝面前自请入冷宫,用她深明大义的嘴脸以退为进。皇帝那蠢货,又上当了!”
王述之不明白“又”字从何谈起,不过听他这么口无遮拦,知道他醉得不轻,只好将他抱紧些,抬手轻抚他后背,低声问道:“你的仇,报完了?”
“唔……”司马嵘皱眉思量片刻,点头,“算是吧,他们气数已尽,虽然还留着狗命,不过离死期不远了。”
王述之暗叹:仇恨竟如此的深……
“毕竟是皇族,要取他们性命谈何容易?我知道你有二皇子作依仗,可他神神叨叨的,不见得当真一直护你,你也要学会明哲保身,切勿乱来。一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