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另外,他的确是尚书大人的亲戚……他是尚书大人的亲孙子……”
温和且又平淡的言语就这样从回廊边上飘了过来,直到飘进这小伙计的耳畔,于是他愣了很久,直到那书生离开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此时天稍有些暗,以至于尚未点灯的回廊里显得更加暗了几分,但依旧能感觉到这小伙计颤抖的身子,以及那一双惊恐的双眼。
呆望着不远处来往客人,他低声喃喃道:“尚书大人的亲孙子……”
这般迟疑之际,酒楼中的掌灯的小厮也从边上过来,看见这素来脾气十分不好的小伙计便想躲避,但又发觉对方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小厮停顿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轻轻将灯掌上,这才发觉惊恐万分的小伙计,不觉轻声问道:“小李哥……你这是怎么了?”
小伙计却也不回答他,双目似有呆滞一般,望着前方回廊处,仿若陷入了沉思一般。
小厮见左右无趣,对方也不理会自己,却也怕对方在找自己的事,便忙要离开。只是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稍带哭腔的声音。
“我问你……你知道尚书大人是个什么官?”
其实以掌灯小厮这般的身处大明底层的小人物来说,本不该知晓这些,只是岳云酒楼素来总会来一些官员,所以对京城官场倒也不甚陌生。
只是听着小伙计这般一问,身子还是稍有一颤,稍一沉吟,才道:“听说朝廷中除了皇帝与宰相之外,就数尚书大人的官大了……”
“那又是多大的官?”小伙计赶忙又追问道。
掌灯小厮脸色一沉,暗想着对方莫非得罪尚书大人了,便更加不愿与对方多言,唯恐引火烧身,只是应道:“多大的官……怕是万老爷来了,也要给尚书大人下跪……”
“哦……”本打算在问下去,但大抵也算明了许多,便也不再问,只是喃喃一声,看着掌灯小厮慌慌张张离开,小伙计这才若瘫了一般坐在回廊内,痴痴一笑,道:“完了……完了……死定了……”
马车顺着墙边驶来,安稳的停在酒楼前不远处,直到沈无言坐上马车之后,才缓缓走远。
坐在马车内的沈无言脸上神色并不好看,如今这事看来倒是与岳云酒楼相关,而对于京城万家,他却根本不了解。
如今杨显看来却是在他们手中,正在被他们利用。而自己似乎根本是无能为力,因为如今连杨显在何处都无法找到。
正这般沉思之际,忽然听得身后一阵哗然,于是忙掀开帘子去看,却看到岳云酒楼前瞬间围了许多人,大抵围观些什么。
杂七杂八的字眼之中,似乎有“死人”、“跳楼”、“小伙计”这些许字眼,但实在也无心去查探,所以便跟着马车离去。
……
隆庆五年初夏,岳云酒楼一名小伙计从二楼坠亡,店中常客多半能认出这小伙计的身份,正是前些天与一名年轻书生打斗过的店中伙计。
虽说人命关天的事,但对于岳云酒楼来说,着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府尹也是店中常客,所以官差只是来勘察了现场,酒楼给小伙计的家中送去了些安葬费,此事便结束。
当然在朝中有细心之人发觉此事有诸般疑点,比如这小伙计前些天才与某位富家公子打了一架,之后就被从二楼大厅安排到雅间招待客人。
那天也正好是在雅间招待客人,之后并未过去太久,他便坠楼而亡。不过对于岳云酒楼来说,从二楼坠落其实并不至于会死,最多重伤。
只是围观诸人只是看到小伙计吐血而亡,至于如何死的,着实也没有人关心。
毕竟只消稍稍了解岳云酒楼之人,便知道以往去雅间的都是何人,这些人非富即贵,岂能是这些寻常之人可以招惹。
更有消息灵通者,却早就查明了那天与小伙计斗殴年轻公子,乃是当朝礼部尚书杨博长孙,于是这本十分有趣的案子,就这般化为沉寂。
不过,对于身处小院中的沈无言,却对于这案子极其有兴趣。
由于经常学子闹的实在太凶,所以沈无言倒也乐的请假赋闲在家,接送沈天君的任务便都落在王天头上。
索性含烟楼那边也不算太忙,采儿也时常会与李婉儿去街上逛逛,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之处。
以至于每天清晨至下午,小院便只有沈无言一个闲人。
他除却写写字种种花之外,便坐在亭子里发呆。
天逐渐热了起来,所以烧开许久的茶水至今还很烫,着实难以入口。看着那缕缕白烟,沈无言轻叹一声,喃喃道:“果真是自杀……那么倒是我的错了……”
其实得知那小伙计惨死之后,沈无言便猜测他是因为得知自己得罪的是尚书大人的孙子,心中畏惧之下,索性自杀解脱。
以至于沈无言那时还颇为自责,暗叹当时着实不该与之多说话,却害的一条人命白白葬送。
只是思前想后,沈无言才发觉这其中种种疑点,其一便是岳云酒楼二楼着实不高,即便跳下来也不至死。另外一点便是死状。
有当时围观之人提到过,那小伙计死后口中吐出的是黑血,且双眼青黑,这诸般迹象看到他倒像是中毒而亡。不过府衙草草结案,他倒也不能再去深究。
只是从此事到另外一件事,他却又有些想不通。
“如若杨显如今在万家……他又能被藏在何处……万家宅子在京城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