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沂王知道么?”刘锌接续问道。
“他知不知道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梅荨淡淡地道,“之前永淳长公主同意李舜将李砚汐嫁给荣王,她是站在成国公的立场上来考虑这桩事情的,首先,她与李家是姻戚,李家又拥护沂王,若是沂王将来继承了皇位,就可永保他们杨家的勋贵之位,而李舜要将李砚汐嫁给荣王,又正中长公主的下怀,若是将来荣王登基,李家是皇亲国戚,自然连带着成国公也可高枕无忧,李舜也正是看到了这一层,才会让长公主保媒,如此一来,将来,不管谁继承了大统,成国公都屹立不倒。”
刘掌柜思忖了片刻:“那这一回,长公主进宫劝服吴贵妃自尽,就是说明成国公已经完全站在了沂王这一边。”
“那是自然”,梅荨将手中的书籍搁到紫檀矮几上,“莫说前阵子皇上要立沂王为储君的消息甚嚣尘上,即使皇上目前没有丝毫要立太子的举动,这成国公也是会站在沂王这一边的。荣王老早就站的远远的,齐王又已伏诛,就连瞎子也知道,如今众皇子中唯有沂王能加冕。先前齐王的党羽若没有被外放,肯定纷纷趋之若鹜,痛哭流涕地拜倒在沂王脚下。树倒猢狲散,这在朝廷中向来不是什么奇事。”
刘掌柜面含忧色:“如此一来,那沂王岂不是真的就要……”
“刘叔,你忘啦,齐王死前的那封亲笔信这会子正压在皇上的心口上呢”,梅荨辞气依旧淡然,“前阵子皇上召集各部官员暗中试探。明显就是在筹备沂王立储君的事,可眼下几日风声渐消,李舜难免心中惶惑,按李舜的揣度,这些新任的官员都与他有私怨,他们不支持沂王也在情理之中,但当着君上的面自然不能这么说。那就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个理由很自然而然地就会联想到吴贵妃,李舜按捺不住,自然是求助长公主。”
▲于之前一系列的白痴问题。刘锌非常小心翼翼地插问了一句:“皇上有心要立沂王为太子,那他为何还要启用与李舜有私怨的官员,这样一来,他要立沂王为太子的心愿岂不是很难达成了?”
梅荨故意夸张的睁大了眼。以表刮目相看之感:“一国之君,并非单单只有立太子这一桩事。君上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社稷大局,他会同意这些官员任各部要职,是因为他们仅仅是与李舜有私怨,而与沂王并无直接关系。只要皇上向他们暗中表明自己有摘除李舜的意向,那这些官员岂不是都站到了皇上这一边,皇上最看重的。还是朝廷有人可以对抗李舜。”
刘锌“哦”了一声,恍然道:“皇上是在跟他们做交易。只要他们同意支持沂王,那皇上就会动手除掉李舜,如此一来,将来沂王登基,他们这些人就都是功臣,他们不用担心李舜将来会报仇,皇上也不用担心江山易姓,这是双赢哦。”
梅荨笑道:“眼下,沂王不也正派长史悄悄往各个新任官员的府邸里送表礼么?”
“是”,刘掌柜颔首道,“六部的尚书侍郎,还有大理寺这些新任官员都有送,不过,都按数给抬了回去,里头就数吏部尚书沈琨送的最多,不但有金银玉石,还有珍奇古玩,孤本真迹,可谓雅俗通杀。”
“这官承的人大致可分为三类:谋事、谋心,还有既谋事又谋心的人。沈琨是个有几分机谋手腕的人,属于后者,既能琢磨事又能琢磨人心,在这官场上,相比杨参这些单会琢磨事的人要如鱼得水的多。这三种人,朝廷都需要,而君上所要做的就是知人善用,如刑部尚书之位,只能交由杨参,天下方会清平,而沈琨一类,却有调和鼎鼐之才。不过,他火候还不到家,得让蔺羲钦好好调教一下。”…
刘小挚忽然笑的有些欠揍:“那袁耀宗就是个只会谋心的人咯。”
梅荨再一次露出个刮目相待地笑容:“袁耀宗若是单会谋事,肯定做不了顺天府尹一职,也正因为他工于谋心,所以吏部才舍不得将他外放。”
刘掌柜眼中也不免露出几分喜悦:“看小姐成竹在胸的模样,想来即使吴贵妃死了,沂王也没有胜筹,李舜这一回太操之过急了”?他又呵呵笑了笑,举袖试了一把额上的薄汗,“看来我又瞎着急了。”
梅荨朝刘小挚递了眼神,刘小挚立马会意,捧起矮几上的茶盅递给了刘掌柜。
刘掌柜自然而然地接过茶盅,面上又端严了几分,眼底却有欣慰之色。
梅荨执起方才给书籍做注脚的笔,就着几上的笺纸,准备提笔书写。
刘小挚立马问道:“荨姐姐,你写什么啊?”
“给沂王写封信,小挚,等一会儿你帮我亲自送到沂王手里”,梅荨执笔,略一沉吟,便行云流水般一蹴而就,搁下狼毫,将信笺平展交给了刘小挚,“风干之后,封好口就送过去。”
既然是平展的递过来的,那就是没有要保密的意思,刘小挚毫不犹豫地捧起信笺阅览了一遍,里头一水儿的蝇头小楷,洋洒清旷,看罢,讶道:“你要挑拨沂王跟李舜之间的关系呀。”
梅荨起身,望向亘古遥远的天际,眸中清亮:“皇上的意思,当然要转达给沂王,他若是知道这些官员不收他的贺礼,是因为碍着李舜,而他的父皇忽然之间暂缓了要立他为太子的打算,也全都是因为李舜,他会怎么做?”
刘小挚本来是脱口而出“一脚把他踹开”的话,但听荨姐姐微带幽凉的辞气,他好像忽然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