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荷鱼轩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拟香的身上。
梅荨把目光收回,搁下手中的竹制茶盏,似淡淡的感慨:“善用刀剑者,死于刀剑下。”
厅中的其他人还好,李砚云却着实骇了一大跳,楞了半晌,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是谁?”
拟香一身浅绿衣裳,在众人的注视下没有丝毫的不自在,面上一洗往日的灵巧乖顺,陡然变冷,一双眸子直直对视着眼前这个伺候了十三年的主子,冷冽似雪,还有一丝莫名的复杂。
裴之庆眼珠子一错不错的锁在拟香的脸上,幽深漆黑的眸底好像有什么在不停翻涌,就要碎裂而出。
李舜虽不知道这个拟香是谁,但他很快便意识到她一定是关岚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他恍然惊觉,原来一直以为在自己掌其实根本完完全全都被黎楚泽掌握着,自己遣了这么多的细作潜伏在各个府邸中,包括前太子、荣王和沂王,却没想到自己的府中的细作,而自己一直处在黎楚泽的监控之下而不自知。
李舜面色大怒,喝道:“来人,将厅中这两个搅乱喜宴的贼人给我拿下。”
他身后一身劲装的佩剑男子应诺离去,未几便领着几百名护院打扮的守卫围了过来,手中全都持着清一色的朴刀,只待李舜一声令下,便能冲杀进去。
李舜是一品文官,不像亲王府邸可以有专属亲兵,他府中的这些守卫全是网罗来的江湖杀手,以护院的身份执行着亲兵的职责。
栊晴面色一冷。起身站在了梅荨的右侧,目光在这批手执兵器的守卫身上冷冷扫过。
“李大人稍等”,裴之庆忽然站起了身,眼珠子却仍然钉在拟香的身上,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母亲难道是织雨?”
裴之庆几个儿子面色不一,裴夜把那支银箸扔了回去。把手搁在唇边。低声问道:“织雨是谁?”
裴襄被惊了一跳,茫然地摇了摇头。
只有裴之庆的大儿子与二儿子才依稀记得,织雨好像是姑母裴之媗身边的贴身丫鬟。好像是唯一一个跟着姑母嫁去了王府做了通房丫鬟的,好像还生了个女儿叫赵枚,呃……难道她就是……
“是,我母亲就是织雨”。拟香的眼中射出冰针,从怀中掏出一枚鸡血石图章。举在身前,“这是我一岁生辰时,父王赏给我的寿礼,上头刻有我的闺名。景荣赵枚。李舜,你做梦也想不到我还活着吧,当年你派人杀人灭口。我和我娘侥幸逃得升天,你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报仇吧。”
李舜瞳孔大缩。令道:“还不动手。”
“慢!”裴之庆挥手阻止,他虽然是客,但他却是超品级的侯爷,比官居一品的李舜可要大的多,官大一级压死人,侍卫全都犹豫了起来。
李舜额上青筋爆出,压住怒气:“鹤举,今日是你我两家结亲的大喜日子,你不要被她们的妖言迷惑了,有什么大事也要等办完了喜事再说。”
傻愣在一旁的裴鸣终于省过神来,伸手拉了拉父亲宽大的衣袖。
裴之庆用力甩开了他的手,面上冻成了一块千年玄冰,目光仍然没有转移:“你继续往下说。”
李舜眼中杀气登现,大喝道:“动手!”
“放肆!”裴之庆冷如刀锋的目光扫过李舜,停在外头的持刀护卫身上,“本侯在此,谁敢妄动,不怕满门抄斩么?”
这些护卫被裴之庆凌厉的气势压得往后退了一步,但厅中剑拔弩张的氛围却没有丝毫减退。
关岚朝拟香看了一眼,拟香随即道:“我娘是桓平侯府的千金裴之媗的大丫鬟,后来随她一起嫁入了赵亲王府,裴小姐成了赵王妃,我娘一直伺候着她。赵王妃视我娘为姊妹,信任有加,这一点侯爷应该很清楚,可以说王妃的事,你们可能不知,但我娘却绝对不可能不知,这其中就包括王妃在出阁之前的一段隐秘情事。”
提到妹妹的那桩情事,裴之庆的脸色登时剧变。
当年妹妹心中有意中人,裴之庆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那男子具体是何人他却不知。当时京城正值三王夺嫡,他为了家族着想,硬是将妹妹嫁给了声望最高的赵亲王,却没想到一直默默无闻的宏治,当时的晋亲王如一匹黑马杀出,用雷霆手段接连除掉了其余二王,最后与赵王平分秋色。
后来赵王接二连三的出岔子,被先帝禁足在府中,他为了保住裴家基业,毅然决定投靠晋王,后来赵王被晋王逼成了穷弩之末,不得已发动了一场兵变,没想到却从头至尾都被晋王设计,最后兵败自刎。
裴之庆投靠晋王后,在帮助他坐上东宫之位出了很大的心力,劳苦功高,但因为裴家与赵王的关系,所以功过相抵,不赏亦不罚。裴家仍然继承祖上的侯爵,世袭罔替。
赵王死后,他府邸由晋王负责查抄,裴之庆便在晋王面前替自己的妹妹与侄女求情,希望晋王可以放过她们母女二人。
晋王非但答应了他的请求,还拍着他的肩说查抄赵王府的差事交给他全权处理,他亲口承诺,除了王府的男丁要全部赐死之外,其他的姬妾郡主皆可免一死,废为庶人。原本赵王妃是无论如何要赐死的,但看在裴之庆的份儿上,晋王也免了她的死罪。
可当裴之庆带人赶到赵王府邸接她们母女二人时,赵王府却已经成了修罗场,府中之人不管男女主仆,甚至半大孩童,尽皆丧命,而且全都是刀伤,伤在咽喉左胸等致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