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去年一样,今年的四月也极不寻常,去年工部尚书钱丰裕的入狱仿佛是为这风雨满城的一年拉开序幕,钱丰裕被李舜灭口,承担了他和沂王的全部罪行,而如今李舜深陷缧绁似乎也是重复了钱丰裕的辙印。
眼下大洹内中积弊,外有夷狄,遍体疮痍。李舜下狱后,蔺羲钦意料之中的晋升为内阁首辅,即便没有宏治的有意栽培,论资历也该排到他了,所以朝廷上下并无异议。
从江南赶回来的沂王非但没有向李舜求情,反而落井下石,说自己被奸臣蒙蔽,把罪责全部扣到了李舜和李砚云的头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而且也非常赞同蔺羲钦接替李舜成为首辅,因为在他看来,蔺羲钦从前替李舜跑腿,李舜又替自己跑腿,所以眼下李舜倒了,他自然而然应该接过他的接力棒,继续为自己效劳。
可他却不知道,蔺羲钦心中却在暗赞梅荨:之前她许诺自己的,果然没有食言,自己终是登上了这个万万人之上的位子。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位置是天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梦想,更是因为一旦入阁,便是走上了独木桥,狭路相逢勇者胜,要保证自己不被吃掉唯一的法子就是吃掉别人。
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摇尾乞怜,如今总算是拨云现日。
蔺羲钦接管了户部,下朝后便直奔文英殿,与仅剩的另外两名内阁大学士一齐处理户部账务,将这十年来的账务全部清理了一遍,无形之中又给李舜多添了好几条罪名。
如今沂王捉襟见肘,折了李舜与裴之庆。已是断了双臂,而且因为司马骥的事情,他还被宏治禁于府中。其实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沂王都牵扯在内,若不是考虑到储君之位,即便摘了他亲王的头衔也不为过。
沂王在成日里在府中长吁短叹,可身边连一个出谋划策的人也没有,朝中更是没有一人为他说话。就这样苦苦熬了两月余。宏治非但没有消失气,而且对他愈加冷淡,甚至在考虑是否要将其余诸位皇子加封为亲王。
沂王知道对他来说这是个非常危险信号。这说明他的父皇已经在开始考虑其他储君人选了。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府中大病了一场,直到一个神秘人的深夜暗访,也不知道二人相谈了什么。只知道自此之后,沂王就如同服了灵丹妙药一般。立刻恢复如常,每日在府中阅览书籍,还时常给宏治上书请罪,用以联络父子之间久违的亲情。
这个法子效果似乎很好。一个月后沂王的禁足被取消,重返朝堂,而加封其他诸皇子为亲王的事情也没有再被提过。
十几日后。北关传来捷报。
荣王大败北元主力,并亲率二十万大军长驱漠北。趁北元后方军备空虚,直捣鞑靼王帐,活捉哈木良,哈木良之子趁乱带领仅剩的八千兵马逃到绝雪谷以北。
围攻宣府的北元大军得知大汗有难,连夜率兵撤回,却在半路遭到戚睿大军夹击,损伤殆尽,主帅剌真战死,乌也被擒,自此,北元生力军全部被歼,漠北绝雪谷以南的大片肥沃的草场全部归属大洹,宏治还在该处设立了槊府,遣原兵部右侍郎为知府,管理槊府军政。
而晋崇钰在上回的战役中贪功冒进,孤军深入,最后刃卷箭尽,力竭而亡,与同去的一万将士折剑黄沙,血溅漠北。
荣王率军赶到后,把所有将士的尸身就地掩埋,并把晋崇钰的尸身与佩剑带回关内。
后来大同府三军缟素,拥护荣王为大将军,跟随荣王齐心奋战,同仇敌忾,成功击退扣关的北元大军,并追随荣王出关,追亡逐北,横扫狼烟。
宏治在得到捷报十三日后,荣王率军凯旋归朝,宏治带领文武百官,亲自出郊五里相迎,并加封荣王为平北大将军,赐金银无数。
同去的宣国公公子宁箴亦被加封赏赐。
越两日,戚睿回京,加封为平策将军,赐金银万两,并将安乐公主许配于他。
边关之患解除,大洹上下无不欢庆,宏治令旨大赦天下,京城取消宵禁三日,普天同庆。
荣王回京之后,因为宏治的喜爱,局势开始变得明朗,但朝中大臣除了国子监祭酒宋鸿之外,其余大臣并未一致上书要求宏治尽快立储,他们只是象征性的上表为荣王庆功,除此之外,并无太多阿谀之词,这使得宏治甚感快慰,对荣王喜爱之余也添了几分放心。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这一切的平静都是由一双幽凉的手在背后默默安排。
荣王回京后并无居功自傲之举,似乎与从前并无两样。头几日他在乾清宫与父皇母后阔别寒暖,陪皇后在坤宁宫用膳,叙谈大漠风光,之后去了一趟缃山,去了一趟荷殿风回,再之后就一直在王府阅书练剑,或是隔三差五与宁箴、程霂一齐去山中打猎。
他们还一直惦记着同去的护卫小影,因为回京那日场面太大,事情太杂,他们都没有见到小影去了哪里,荣王虽然也未留心他的去向,但他知道,小影一定是完成任务后又重新回到了梅府。
对小影来说或许这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任务,可在他们三人心里,却早已是血战袍泽,出生入死的一份兄弟情了。
九月的京城暑热已退,正是丁香落,芙蓉冷,汉宫秋老的时候。
梅府后花园的一株古梅苍藓鳞皴,疏瘦有韵,梅荨与舞青霓一行人罗坐在树下,临湖饮酒。
“菊花酒还是可以喝一些的”,舞青霓给梅荨斟了一杯,笑道,“还记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