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宝钗破天荒地起得晚,睁眼时黛玉却还没醒,也不知夜里怎么睡的,竟趴在宝钗肚子上,宝钗只觉好笑,微动了一动身子,并不太麻,也就继续让黛玉靠着。
黛玉一头头发松松地散着,看上去又密又柔软,宝钗把手挪上去,手指卷住她一缕发丝,食指与拇指相互捻了一下,手指尖柔滑的触感令人难以放手,她便又悄悄地卷了一綹,五指都伸进黛玉的发丝中,轻轻抓拢,掌心里像是握了一团水草一般,玩了一会,放开,重新拿几绺再玩,再放开。如是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方听黛玉轻轻哼着醒来,哈欠着抬头,半迷蒙着眼换了个姿势,宝钗问她:“还睡一会么?”
黛玉摇了摇头,却惺忪着眼爬到宝钗身旁,枕着她的手臂,宝钗并未察觉自己脸上已经泛起微笑,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左手臂环住她的脖子再回转,手指刚好可以触到她的下巴,那几个指头便如自己成了精一般在黛玉脸颊上、下巴上逡巡摩挲。
黛玉被她挠得痒,哼哼唧唧地,宝钗被她哼得又觉好玩,伸着手挠她,黛玉和宝钗斗了半晌,在床上滚来滚去,翻得被褥全都开了才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还闭着眼伸手叫宝钗给她穿衣裳,紫鹃要来服侍,也被她推开了,黛玉娇声娇气道:“就要你穿。”
宝钗也就笑着给她穿好,正好莺儿带着人从外头来送衣服,黛玉便从床上跳下去道:“我也给你穿。”
宝钗笑着走下地,张着手等黛玉,黛玉挑挑拣拣,选了一件,踮着脚给她套袖子,宝钗察觉了,微微矮身,两手一张套进去,黛玉又给她系带、穿外裳、配配饰,好了之后歪着头一看,颇觉满意,又拿着镜子给宝钗看,问:“你喜欢么?”
宝钗笑道:“你选的,我总是喜欢的。”
两人正是互诉过衷情,你侬我侬之时,恨不能时时刻刻都不分开才好,惜乎府中事务,说多不多,每日不过一二件而已,说少也不少,总是有要分开的时候。
黛玉便扯着宝钗的袖子依依惜别,叫她晚饭还来这边吃,宝钗也依依不舍地回去,将家中打点,将要走时,忽见薛姨妈满脸忧色,不免问一句:“妈怎么了?”
薛姨妈道:“扬州来信,说你哥哥要回原籍考学。”
宝钗一听就明白了:“是要考童生?哥哥要考学,那是好事,妈怎地愁眉苦脸的?”
薛姨妈就叹气道:“他这一去也好一年了,我本想叫他春暖时候回京看看,谁知他又要去考学,考不中还罢,考中了,必要留着读书的,又要猴年马月能见呢?”
宝钗便劝慰道:“妈这话说的不对,哥哥若能上进,日后衣锦还乡,接了妈去享福,相见的日子难道还少么!何必急在这一时。”
薛姨妈道:“大道理我也知道,只是做母亲思念儿子的心,你不会明白。”
宝钗见她消沉,陪她坐了一阵子,薛姨妈便道:“罢了,我和你姨娘去说话去,你也不要守着我,把家里事打发了,和姐妹们去玩罢。”
宝钗又劝她几句,起身出去,叫过报信家人问道:“我哥哥是几日启程?回家住在哪里?什么时候考试?考完又去哪里?”
那家人回报道:“还住老宅中,有管家刘四并林老爷家里四个仆人照管,上学也有人跟着,算日子此时应该已经考完试,又往扬州去了。”
宝钗听了方点头,向各处拜访过了,回来和黛玉一道在贾母处用饭,饭后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回去。
二月中大体如此,唯探春因恐怕老太太觉得是宝钗惹出此事,替她担心了好久,打听得长辈们还不知是宝钗提议要灌黛玉,才放下心来。
又一个宝玉,原本只当府中女儿,皆是他的闺友,理当与他相知,谁知黛玉倒和宝钗一处,姐妹们渐渐的也与他远了,着实神伤,在屋中闭门休养了十余日,本来贾母纵容,倒还悠闲,谁知那一日忽然听门上报说“薛家大爷中了童生,回来报喜”。
本来贾府家大业大,一个贾琏捐官同知、贾蓉也已是监生,本不该将这当做大事。架不住薛蟠名声在外,又同学里几个子弟有首尾,这消息一传来,家学里便反了天一般热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个个都说“看不出薛大爷倒还有两下子”,又开出赌局,赌薛蟠能否上秀才,还有赌薛蟠是真凭本事还是买了考卷的,亦有与薛蟠素日相好、靠他接济的思量着等薛蟠回京如何替他贺一贺、捞些饭食钱粮的,如此种种,不几日,薛蟠中童生之事竟被当做个大新闻传开,连贾政耳朵里都听见,走来骂宝玉道:“连那薛家外甥都知道上进,你倒每日窝在家里,说是开笔,也不见你的文章在哪里,怕是字也许久未写了吧!”一通喝骂,立逼着宝玉出门读书,因学里贾代儒无心管教,便叫他饧涠潦椋宝玉只能垂头丧气地跟出去,读书习字,苦不堪言。
薛姨妈与宝钗闻说薛蟠之事,自然欢喜,薛姨妈便想略办一席,请贾母等庆贺一番。
宝钗道:“特地为着一个童生办宴,似太小题大做,不如只说还花朝的席,女眷们随意一乐罢了。”
薛姨妈称是,定下日子,又派人四处传了消息,约好某日吃席,并吹打念唱的都叫齐了,宝钗又走去亲自请黛玉,黛玉正看紫鹃几个做针线,听见宝钗说,抿着嘴笑道:“姨妈早派人说过了,亏你还特地来说一遍。”
宝钗笑道:“我想反正也是要来找你的,顺道提一句,万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