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翎容哀叹一声:“你知道我这些天都在家中做什么吗?”
“无非就是舞刀弄剑,再看看兵法谋略……”长安了然道。
“非也非也,”翎容苦着脸道:“我是被拘在家中读《女诫》。”
“《女诫》?”长安大为惊奇。
《女诫》是闺中贵女所必读的圣书,虽然其中所讲的不过是些三从四德,贤良淑德的陈词滥调,但稍有些地位的官家女子大都以此书启蒙。长安五岁时就已经由颜氏教着读完了全书,只不过学完不过几日就被她全数抛之脑后了。
丁夫人因着是将门之女,并不在意这些,也向来不强制翎容习读。如今翎容已经八岁,早过了启蒙的年纪,怎么会在此时拘着她读《女诫》?
“说起来,“我娘本来是不看重什么《女诫》的,她也知道我不爱看这劳什子,从不逼迫我,”丁翎容苦着一张脸道:“谁知道自从前段日子在那个赏梅宴上认识了什么韦夫人之后,态度一下子颠倒了过来,如今是日日都督促着我,”她凑到长安耳边小声道:“依我看,我娘自己说不定都没看过这书。”
“韦夫人是谁?”长安听是姓韦,心中朦朦胧胧地浮出一个影子。
“没错,这个韦夫人是那日赏梅宴上和我娘熟识起来的,后来来过我们丁府几次,”丁翎容翻了翻眼睛:“也不知给我娘灌了什么迷汤。”
“这位夫人的夫家是?”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她倒是有一次带了她的女儿过来,”丁翎容嘟起嘴:“叫什么韦双宜的,那嘴甜的,把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直夸她懂事。”
韦双宜?!果然,这位韦夫人就是韦朝南之妻。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长安无意识地抓紧了袖口。前一世里,韦家的人都是在她结识了李耀之后才开始崭露头角的,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
“那位韦夫人又说,她家中请了女夫子专门教几个小姐读书,若是我娘有意,不妨将我送过去一同学一学。幸好我娘还没完全被她糊弄住,给拒了,否则我可当真是要被套上个木枷了。”翎容一脸万幸的表情,见长安呆在一边不出声,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发什么愣呢?咱们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要玩个痛快。”
长安心中有事,哪还有什么玩心,又不愿扫了丁翎容的兴致,只得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可不是嘛,我这都许久不曾出府了,就是年节的时候,也只是待在房里陪着母亲。”
丁翎容一把勾住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家憋坏了,这不,亏得我搭救你出来吧……”说完这句又怏怏地垂下手:“可惜,今日若是只有咱们两在一处就好了。我娘在座,想来玩也玩不尽兴,再加上那个韦夫人,唉……”
“怎么?那韦夫人也要来?”长安提高声音问道。
“可不是嘛,听她说还要把家中的小姐都带来,说什么‘每日在家读书练字,难得的花灯会,定要带着女儿们出来松泛松泛’。”丁翎容带着不相信的神情,嗤道:“无事献殷勤,谁知道她频频向我娘示好是什么意思?”
将几个小姐都带来?那,韦双成也要来?长安紧紧抿住了嘴唇,不再开言。
马车缓缓在定盛街上往前挪,因为街中行人太多,马车的前进十分的困难。丁翎容掀起窗帘的一角,脸贴上去往外看,几乎每家店铺都在自家门前挂上两盏灯,形态各异,更不用说那些特意推了车子出来摆摊的小贩了,大大小小的花灯将整条街都照的雪亮。
观灯最好的位置当属定盛街上的登云楼了,只是早早已经被贵人包了场,丁夫人定的位子在登云楼旁边的百香阁上,虽然位置稍稍偏了一些,但也足够将整条街一览无余了。
等到马车停下,丁夫人带着丁翎容与长安先上了楼,丁戟与丁戈去安置马车与马匹。丁夫人定下的是一间靠窗的宽敞雅间,当中一张圆桌约有长安双手张开那么宽,桌边几张绣墩,紧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不小的绣塌。窗户用细纱细细蒙了几层,再摆上火盆,燃上香炉,倒也不觉得冷。
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问长安:“这里可还不错?”
长安自然是点头称是的,又借机问:“听翎容说,伯母还邀了其他的姐姐妹妹同来?”
“是我的好友同她家的几位小姐,”丁夫人答:“都是最知书达理的,那几个小姐也都和你们差不多大,想必能玩到一处去。我方才已同你母亲说了,她也说你多结交几个朋友不是什么坏事。”
丁翎容扭着头冲长安瘪嘴,一脸的不屑。长安心中感叹,这丁夫人当真是个直肠子,颜氏的话分明是敷衍之词,她却半点没听出来。
韦夫人的厉害,长安前世是领教过的。用佛口蛇心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偏偏她天生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说话声音又婉转温柔,最是让人不设防的。她若是存了心想同你做朋友,只怕谁也无法拒绝。像丁夫人这种心无城府的人,不过是几次相谈,言语之间就已经将韦夫人当做了至交好友。
韦夫人最擅长的,只怕是一面笑着对你嘘寒问暖,一面就在背后对你捅上一刀。
长安拣了一只绣墩坐下,眼朝窗外望去。定盛街上的花灯汇集在一处,就像是一条流动的银河,隔着窗纱,朦朦胧胧的更显神秘。
她想着即时就要与韦家的人碰面,心中百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期盼还是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