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应当永远放在感情前面。
萧化凡脸上带着笑,与姜姒一道进宫,随同诸位命妇一起拜见了章太后。
宴席上,章太后倒是没跟姜姒说几句,只是宴散之后,便把姜姒跟萧化凡留了下来。
章太后鬓边的发一下就白了几许,看上去很有一种沧桑的感觉。
她一下就老了。
“看着这孩子的模样,就像是看着皇上小时候的样子,倒是一下叫哀家想起从前了……”
从前也是在这样的深宫之中,她还是先帝的宠妃,与先帝约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先帝爷有后宫三千,纵使她有千万般娇艳的容颜,也敌不过后宫花开花落几时不停歇,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过是自欺欺人。那时候,她唯一的寄托,也就萧纵一个孩子,可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补偿她,竟然送来这样一个孩子。
说到底,萧纵也还是个孝子。
章太后是知道的,他容不得姜荀的存在,大事成之前,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事后呢?
萧纵心底,最崇敬那人,约莫还是先皇。
姜荀的存在,乃是萧纵心底一根刺。
章太后看见姜姒,便觉悲从中来,她招手叫萧化凡来自己的身边,看着他的脸,却不自禁落泪许多,原本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姜姒站在旁边看着,忽然觉出章太后这样的女人,纵使有小半生逃出了这重重宫门,最终还是要回来。
在这种寂静又森严的地方,度过余生。
宫里的女人,原是不该有什么情爱的。
她与姜荀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也已经不是姜姒能说的,她不议论已故去的姜荀半句是非,可脑子里平白冒出谢方知那一句话来:想报仇吗?
她望向了章太后。
然后,姜姒慢慢地坐在了宫人搬过来的椅子上,看章太后心神恍惚模样,便道:“这时日,白驹过隙,说走就走了,人在世间洪流中,也不过身不由己,说没就没了。太后娘娘,还是多看看眼前吧……”
她这一句话,无巧不巧地戳在了章太后的心上。
章太后想起来的,自然只有姜荀。
“……他这一辈子,太短了。”
短到,她这样的人根本不该插足,可终究还是遇见。
章太后是背叛了先帝爷的,她曾在净雪庵求签,为的不过是想求一个上上大吉的宽心。
而那些年,唯一求来的一支签,正好是姜姒当年在佛堂之中她摇出来的签。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宽心了,可实际上她不曾有任何的改变。
该愧疚的一样愧疚,该挣扎的一样挣扎,可她并不愿意避讳……
姜姒看着章太后这模样,心生几分怜悯,可说出来的话,却刀子一样尖利。
“他原该是朝中重臣,该万古流芳的……谁料,狡兔死,走狗烹,太后娘娘……您与堂兄之间的事,还是不要拿出来说了吧?免得害人害己。”
“……”
章太后抬眼起来看姜姒,却发现她面容沉静至极。
那一瞬,她看明白了:姜姒心里是不喜欢她的。
她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却只道:“世人皆容不下此等事,想来你不容也是寻常,可哀家不曾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我不是贞洁烈妇,也不愿死在深宫之中……此事,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前朝的宠妃,吃斋念佛这几年,却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萧化凡,眼底神情温温的一片,只摸着乖巧站在自己面前的萧化凡的额头,道:“是个好苗子……”
当然是个好苗子了。
姜姒也都是知道的。
这孩子,着实不像是了缘生出来的。
她默无声息,听闻前面宫中宴饮已经结束了,宫人们便提着宫灯,来为姜姒引路,而萧化凡,却被章太后留下了。
姜姒走的时候看见章太后牵着萧化凡的手,朝着前面萧纵等君臣宴饮的正宫去,步履平稳,一身雍容华贵之气。
可是一抬眼,姜姒就似乎能看见半空里一直注视着这一幕的姜荀。
她恍惚想起了自己听见的话,那时候谢方知与庄闲的书房之中,他问庄闲:人是怎么没的?
庄闲说,原本姜荀的身体是好好的,早一段时间他是查过姜荀的身体的,许多年来的调养,虽然没有彻底除了病根,可也绝不该这样简单就发作起来。最后查,却查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来……
当时姜荀的病便是太医治的,他们又敢查出什么来?
这是萧纵所谓的“恩典”,给一名功臣一个体面的死法,同时也全了萧纵的名声。
毕竟,他约莫也是要当明君的人。
在朝着宫外走去的一步一步之中,姜姒看见了摇曳的灯火,照着自己的影子,拖长在地上,孤孤单单。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想起了谢方知跟自己说过那一句。
日子还很长,风雨才起来。
路,还有很远,
谢方知的传奇,约莫才刚刚开始。
身前的宫门次第而开,一重接着一重。
姜姒也听见了它们开阖时候的厚重声音,裹着一些脏污,半分清明。
眼帘低垂时,姜姒看见面前每一块大青砖上,都刻着一幕戏。
她看见了那一日坐在姜荀病榻前的谢方知,他脸上还带着几分难言的高深莫测。姜荀说了一句话,然后在外面听着壁脚的姜姒也跟着心头一跳……
纷繁幻象,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