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约记得那天晚上是汉月将我抱回屋的,他后来应该和我说了许多的话,但由于酒气上涌的缘故我没能听清楚,但是似乎听到他反复念叨着淮南的名字,大约说了什么。半夜醒来时一片茫然,坐在床上紧紧地抱紧双腿,脑中闪过从前发生的事情。
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黄沙飞扬,金戈铁马。关于这个王城,关于汉月,父王母后,这一切都像一个飘渺的梦,如何都不能抓住,仅仅在闪过脑海的一瞬间纠缠着我的心,在潮湿的心底蔓延成思念的藤蔓。
次日清晨我们一行四人踏着冬日难得一见的初阳,牵着马儿,离开了天子脚下。走过渝城的闹市,我想起了那个暗红色的身影,黯然一笑,一切往事都付成烟。
“昨夜里我梦见父亲了,他责怪我将你带走。他告诉我你该留在王城里。今早我看见城楼上王上的身影,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后悔了。”凌云木与我并排走着,雪天路滑,我们没有骑上马匹,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无论怎么说,我们都离开了。
“这怪不得你,王城我是我该呆的地方,也许那里的生活富足,却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不想自己最终沦为一个狠毒的人。”无论这话说得对不对,我都不想呆在王城中,离开对于我来说可能是一种面对又是一种逃避的方式。
面对的是我的使命,逃避的是他消失在我生命的事实。
凌云木没有搭话,王城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在不知不觉吞噬了我们许多东西,我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两人,说真的我真不觉得他们两个心中藏着对对方的情愫,明明都那么冷漠,何苦要将一切都藏在心头呢?
这个世间多了这些不明不白,才会多了那么多的苦命人。
我们的行程并不快,倒真有些游玩的气息,在出了渝城时我提议换了一辆马车。关岭和凌云木轮着驾车,我和南歌窝在暖和的马车厢里昏昏欲睡。见我没有什么精神,南歌替我搭了把脉,说我思虑过重,我笑着,不言。她摇摇头,轻轻地让我的头抵着她的肩膀。
“南歌,从今日起我便不是公主了,你也不是我的手下了。将你带离王城便是为了给你一个自由,你喊我守和就好了。从今日起便没有山月这个人了。山月早就死了。”我索性让自己靠在她身上,偷取这片刻的温暖。她嗯了一声,心中许是有了感想。
我没有再说话,迷迷糊糊梦见汉月看着我落泪的模样,梦中他恳求我将木二寻回来。我想这是我思念木二了。大约心底从未肯相信她会背叛汉月吧。关于汉月和木二的故事,若是能够写下的话想必是一段催人泪落的话本。只可惜我写不出他们之间的感人故事,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见证他们的故事。
其实每一个人的故事都不平凡,我觉得比我和淮南的经历有趣许多,但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无法明了他们之间眼波流转间的情愫,那大约比淮南的木讷精彩许多了吧。
“今晚我们便在这里休息好了。”听见凌云木低低地声音,接着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我睁开眼,看见自己正躺在凌云木的手中,见我醒了他便将我放了下来,我看着这街上的人没有多少,日已是西斜。没想到自己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大概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吧。
“我们在这里停留几日,调查一下这里的情况后再离开,征兵的事便让百姓自己报名可好?”我点了点头,跟在凌云木后面进了客栈,要了两个房间和几样小菜。去房间的途中我询问凌云木为何,他笑了笑说:“我们不住驿站的话实在是囊中羞涩,不知娘子是否愿意与我同塌而眠呢?”
我一个巴掌向他拍去,他在楼梯轻巧一跃便躲开了,转眼间发觉身后二人偷偷地憋着笑。“爱笑你们就笑吧。”我无可奈何的说着,没想到他们真的笑了起来,“但是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我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他们确实知晓我的秉性,没有一点顾忌,依旧微微地笑着。
打闹着回到房间,收拾东西便下去吃饭。人多口杂我们也不便谈论,也就像寻常好友一同吃饭一样。幸好有凌云木这个活宝在,饭桌上确实不冷清。就是他一张嘴实在讨打,大庭广众之下我又是顾忌自己,如若不然我岂会饶他!
憋了一肚子气我比寻常还多吃了些,真不知道为什么。放下饭碗后我瞪了凌云木一眼便回房了,收拾一下行装后便站在窗外的景象。王城之后的有一个繁华景地,到底是天子脚下,就算安国不富饶这里也不减一丝繁荣。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似没有尽头一般的寂寞,撩不起半分涟漪。
“南歌,今年北上赈灾的人是西决吗?”南歌开门之时我向她询问,她点点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随行的还有那个原先替西决位子的蔡林,他是自动请愿的。”
我点点头,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以蔡林的个性,绝对会尽全力去解决这件事,只是希望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我又转回窗外,意外地看到一抹熟悉的暗红色身影,我关起窗,离开房间,临行前与南歌说我自己一个人出去转转,她点点头,我迅速下楼寻找那个影子。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职责,我都想要找到他。没有费多少力气,可能是因为雪夜人太少,也可能是他的身影太过惹眼。我跟在他后面,没有隐藏,我觉得隐藏了也没有用处。浅一脚深一脚地走着。我知道他发现了,却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