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长说同志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老太太说,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肚子里面的食早就没影了,包子是不涨肚子的东西。
老太太硬压着大家每人吃了三个肉包子。两个小孩子也在一旁极力推销。
天快上黑影子的时候,院门响了。
小男孩冲出堂屋,移开门栓,打开门,然后喊了一声:“爷爷。”
李郎中拉起孙子的手,走进院门,掩上院门。
李郎中的身后背着一个用竹子编成的长而方的、上大下小背篓。
老人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院子里面的白知秋和吴所长:“知秋,吴所长,你们怎么会在我家啊!老太婆,你怎么不招呼知秋他们吃晚饭啊!”李郎中一边将背篓交给儿媳妇,一边道。
“舅,我们来找您说点事情。”
李郎中和老太太一样,也是非常爽快热情的人。
白知秋说明来意之后,李郎中将同志们领进了堂屋,儿媳妇则将两个孩子叫进了厨房。
大概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缘故,李郎中的脸色比较黑,虽然是将近八十岁的人,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儿媳妇端来一杯茶,拎来一瓶水的时候,李郎中交代儿媳妇没有招呼就不要到堂屋来打扰他。
儿媳妇离开堂屋的时候,带上了房门。
李郎中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跟同志们说的话不想让家人听到。
李郎中开头第一句话就让同志们吃惊不小:“自从霍鹏举死后,我一直觉得他好像还活着。”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非常丰富的。白知秋和李郎中的关系非同一般,在今天下午分手的时候,白知秋说过,他的母亲就是李家堡人,而他的母亲就姓李,和李郎中是本家,这从白知秋对李郎中的称呼就能看出来。李郎中可能在白知秋的跟前说过一些什么,所以,白知秋要让李郎中亲自跟同志们说。
“李郎中,请您跟我们说说。”欧阳平道,“要不,您先吃饭,吃过饭以后,我们再谈。”
“吃饭不急,说过再吃不迟。霍鹏举的事情,我一直在心里面犯嘀咕,但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跟前说过——”,李郎中望了一眼白知秋,“我只和知秋浅浅地唠过这件事情,今天,既然你们提出来了——既然关乎案子的事情,那我就一股脑地全告诉你们。”李郎中端起茶杯,打开盖子,试了试水温,然后浅浅地喝了两小口。
“霍鹏举死了以后,蔡文英——蔡文英就是霍鹏举的老婆,她病得很勤,她的身体一直很好。过去,她很少找我看病,一年也就次把次吧!霍鹏举死后,她平均每个月都要请我到他家去给她看一次病,关键是她的病十分的蹊跷。”
“怎么蹊跷?”
“她说她的胃不好,过去,她从来没有得过胃病,霍鹏举活着的时候,倒是经常犯胃病,那蔡文英的胃病和霍鹏举的胃病一模一样,但我看她的舌苔、气色,包括脉象,一点都不像是有胃病的样子,过去,霍鹏举只要一犯胃病,就吃我给他吃的药,其实,服用了我家的药,再严重的胃病都会痊愈,可那霍鹏举是一个酒色之徒,无酒肉不吃饭,没女人不过夜,亏了我家的汤药,要不然,霍鹏举的胃早就不是他的了。所以,我断定,蔡文英让我开的胃药应该是给霍鹏举服用的。这件事情,我跟知秋说过,但我没有点破那层窗户纸。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可不能挂在嘴上随便乱说。”
“李郎中,感谢您跟我们说了这么多。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窑厂无头尸就是霍鹏举。只要是您知道的,只要是您觉得可疑的,请您务必全告诉我们。”
“霍鹏举活着的时候,有严重的脚气。”
“舅,蔡文英是不是让您开治脚气的药了?”
“没有,我在给蔡文英看病的时候,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面看到了治脚气的药膏——一共有三盒,这种药膏应该是在医院里面开的,我给蔡文英看了几十年的病,她从来没有得过脚气,我怀疑那三盒药膏是霍鹏举用的;有一次,我在二进东厢房给蔡文英看病——那一次,她是真的病了,是洗澡的时候着了凉,得的是重感冒,烧的不能下床,所以,才让我进她的房间给她看病的——之前,她一直在一进候着我。那天晚上,我在蔡文英睡觉的房间里面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虽然,屋子里面点了檀香,但还是盖不住那股酒味,我知道,蔡文英从来不喝酒,那酒味是从哪里来的呢?会是什么人在蔡文英的房间里面喝酒呢?想来想去,只能是死了的霍鹏举。那霍鹏举整天窝在院子里面,厢房里面,如果再不喝点酒,会被憋死。我在给蔡文英开药方的时候,借着灯光,看到了一只男人的鞋子,是一只黑色的皮鞋——皮鞋在脚凳和床腿之间的夹缝里面。蔡文英已经守寡多年,她的屋子里面怎么会有男人的鞋子呢?如果年轻一点,守不住,偷个人,倒有点可能,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女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上面说的这些都是一些猜测。直到有一天。”李郎中突然停住了,因为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李郎中大喊一声:“谁啊?”
“爹,是我,我娘让我问您,还要不要开水呀?”
“不要,要的话,我会招呼你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没事别来打扰。”
“知道了。”
李郎中拎起水瓶,把同志们的茶杯填满了水,最后把自己的茶杯也倒满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