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煜煊出来的薛漪澜瞪大了双眸,她转身驱散了跟随出来的侍卫,与赵忠觑面无奈的对看一眼。赵忠手拿着煜煊的紫貂端罩、明黄靴子亦是不敢上前,只得候立在远处望着紧紧拥在一起的二人。
阮凌锡冰冷的衣袍贴于煜煊清秀面容上,她双眸带着殷殷希望,“凌锡,我母妃并非你所杀,对么?是郑尚宫邀我母妃去碧云宫,你不过在那时进了碧云宫,而我母妃错认了你为凶手?”
煜煊口中重复念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场面,阮凌锡听得煜煊哽咽的低泣声,松开她,擦拭去她面上泪珠,温色道:“煜煊,这是我父亲与阮太后的计谋,想要用郑尚宫连罪郑太傅。李太昭仪娘娘虽非我所杀,却是因我而死。”
煜煊抬首,阮凌锡睫毛上落了雪花,似仙鹤之羽,寒玉面容似埋藏于雪中的千年玉石。她想起初见阮凌锡时,他紫衣袂扬,自湖心亭弹琴泛舟飘向她。那时的她被梦魇搅得惶惶不可终日,阮凌锡似初荷晨露,带于她晦涩帝王生涯中一丝清香。她对他一见倾心,甘愿拱手相让先祖打下的江山,却换了三年的欺骗。
“煜煊,从此以后,我们同悲、同喜、同惶恐!”
“此生有你,我愿舍下万里江山,只需尺寸之地够我们立足便可。”
“······”
阮凌锡昔日所言,萦绕在煜煊耳中却似嘲讽。他阮凌锡连帝都才貌双全皆翘楚的宇文绾都看不上,如何会爱上她这个男女不辨的傀儡皇帝。
脚底冰寒传至心头,煜煊转身走向薛漪澜,从她手中拔出佩剑,反手刺于走向自己的阮凌锡。
薛漪澜与赵忠惊愕互看一眼,阮凌锡却依旧面色如常。
煜煊从阮凌锡胸膛中拔出剑,霎时鲜血四溅,她冷声笑道:“是啊!我母妃虽非你所杀,却因你而死。我们母女十八年相守不能相认,全是因你们阮家!你欺骗我感情多年,也不过是为了助你父亲夺权!阮凌锡,记住,有我魏煜煊活命的一天,便有你们阮家家破人亡的一朝!”
阮凌锡胸膛前鲜血横流,渲染了他的白袍,扑簌的雪花融消在血衣上。他看向煜煊,并不惊愕与怪责,寒玉面容凄楚一笑,“若是杀了我,能消你心头之恨,我宁愿一死!煜煊,同萧渃离开皇城,离开帝都的纷扰杂尘吧!不要再挣扎于权势、仇恨之间,不要让李太昭仪娘娘白白丧命,你安然无恙,方是她死前所愿。”
煜煊冷笑着丢落手中佩剑,不顾剑刃上的血染红了白雪,不顾阮凌锡胸膛前的血在白袍上肆意横流,转身跑回了勤政殿。薛漪澜捡起自己的佩剑,紧随煜煊身后跑进了勤政殿。
赵忠左右为难,他与阮司乐交情尚且不错,以前自己每每受皇上责罚时,阮司乐亦多次出手相救。他面带难色叹了一口气,如今多事之秋,自己还是顾着正主得好。他抱着披风、靴子进了勤政殿,吩咐小哼子扶就着阮凌锡前往太医院求医。
薛漪澜在煜煊身后进了配殿,肃穆着面容反手关上了殿门,赵忠被阻拦在外,他皱了皱眉眼,心中咒骂了薛漪澜几句。
殿内梁上悬着白绸,缟素轻舞,灵堂前的白烛泛着黄光。煜煊坐于李奶娘殁了的木床上,看着宫女收拾出的黑锦盒中,放着一些李奶娘书的薄木板。
“小声点,莫惊扰了皇上歇息”
“皇上不喜苦,把莲子剥去了心,清洗干净”
“藕荷糕多放两勺的冰砂糖”
“皇上寝殿不可乱闯”
“······”
李奶娘常日在袖袍中揣着,木板上的字迹有些已经模糊,煜煊泪珠滴落在上面。细细摩挲着那些木板,李奶娘对她的感情凝结于这些墨迹上。如今李奶娘走了,何人还会这样细心照顾她。她想说,近几日的藕荷糕太甜腻了,她不爱吃;莲子的心亦未清洗干净,她吃出了苦味。
薛漪澜上前一步,拱手对煜煊道:“皇上,末将知晓,眼下末将不该扰了皇上,但末将不吐不快!”她看了一眼垂首不语的煜煊,自顾说了出来,“方才,末将听得皇上说您与李奶娘是母女,末将敢问,皇上到底是男是女?”
煜煊嘴角弯起一丝无奈,她把手中木板放于锦盒中收好,起身脱下阮凌锡的端罩,而后脱下寝衣。
十八年岁的她,身姿已有了婀娜之态,胜了春风秋雨许多。
薛漪澜瞪眼看着面前泪眼婆娑的柔弱女子,实不能把她与大魏国国君想到一处。
煜煊哽咽低泣道:“薛统领曾说过,‘只要朕不荒芜社稷,不令百姓受苦;此生不论朕是人是妖,是男是女,你都会以死相护,以报朕昔日的救命之恩!’薛统领可还记得?”
薛漪澜不觉后退了几步,白幔拂过她发束,烛光暗沉,令她想起了两年前煜煊不顾与阮太后决裂亦要救她。而今她再愚笨,亦是知晓李奶娘是先帝妃嫔,是煜煊生母,那煜煊便是阮家的一颗棋子。被人利用十八年,还遇得阮凌锡那样的男子骗了感情,阮家人实在是阴狠无比。
她上前,帮煜煊穿好衣物,满不在乎道:“女子又何妨,我薛漪澜还不是女儿身带兵行仗,父亲、兄长从未嫌弃过我这个女子。皇上若是勤政爱民,我薛漪澜陪你待得人间,入得地府,就算阎王爷想要伤你一二,我都会与他拼命相搏!”她说着挥了挥手中的佩剑,一副欲与人搏命的样态。
煜煊双眸挂着泪珠,见薛漪澜说得一番玩语,却无比诚恳,哭笑不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