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累了,也来不及去端详许多,拂开珠帘入内,抬眸的时候,瞧见元承灏慵懒地靠在软榻上。许是听得我入内的声音,那乌黑的眸子缓缓地睁开来。
我自然是吃惊的,唯恐自己瞧错了,站定了脚步,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他没有起身,亦是只瞧着我。
良久良久,他竟又闭了双眼,仍旧以那姿势睡着。
我有些愕然,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咝真疼!
不是梦啊。
我微微曲了膝盖,原本是想行礼的,不过瞧见他的样子,在喉咙口的话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就这样尴尬地站着,他倒是舒服着,看着,好似睡着了一般。
不知隔了多久,听云眉的声音传来:“二小姐,奴婢来伺候您……啊!”她惊叫一声,撑圆了双目望向榻上之人,继而,又猛地跪下了。
谁也想不到这个时候,他居。
不,应该说,我想不到他会在这里等着我。
我与云眉都不说话,连着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了下去,榻上之人终是开了口:“你想在那里站一个晚上么?朕的婉仪。”
最后面四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他仿佛是在提醒我已经成了婉仪的事实。
我握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云眉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迟疑了下,终是缓步上前。他睁开一只眼,只瞧了我一眼,笑着开口:“现在知道怕朕了?”
我怔了怔,不明白他的话是何意。见他的大手朝我伸来,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指腹在我的掌心缓缓摩挲着。痒痒的,惹得我忍不住想要逃。
他却是一把将我拉住,手上已经是用了力,依旧是笑着开口:“才回宫,朕忙死了,堆了好多的事情要处理。一直忙到现在,此刻躺着,一动都不想动。”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掠过一抹光,他又道,“只是不想,朕的婉仪和朕一样忙。”
我心下一沉,目光随即落在手腕上的翡翠玉镯上。
他果然是知道的,知道我与贤妃出去过。或者,还知道我与皇后说过话。呵,他是否以为,我才入宫,便开始四处拉线,寻求在宫中的同盟?
那么,如果我说不是,他会信么?
他的笑容依旧,唯有手上渐渐加大的力道在告诉我,他生气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此刻的他,与我初见他时的样子相差太远。那种平静得令人心慌的感觉已经消逝,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接近窒息的感觉。
原来,他只在生气的时候,才会笑得这般灿烂。美丽的一如罂粟花,传说,这种花的种子研磨而成的粉末,能让人上瘾。可我怎觉得,这个男子的笑,才像一味毒药。
我使了力,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见他皱了眉,我抬手,狠狠地敲在墙壁上,只听“咣当”一声,原本在皓腕的玉镯瞬间碎成了好几段。锋利的断口划过腕口,殷红之色已经汩汩而出。
他的眸子一紧,我转身向他,低笑道:“不过一个镯子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没有人可以收买得了我,一个镯子,更不可能。
如果,他在意的是这个,那么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他,我并不是太皇太后的人。
榻上之人终是坐了起来,将我拉过去,目光落在我的伤处,沉了声开口:“来人,宣太医!”
外头立刻有人下去了。
他抬眸看我一眼,复,又道:“你本不必如此。”
是的,我可以取了下来再砸,只是,这镯子到底是贤妃送的。
我略微一笑,缓声开口:“奴婢今日是不慎摔了一跤,才摔坏了镯子。”他是我开罪不起的,而贤妃亦是。
男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敛起,他平静地开口:“真叫朕惊讶。”他顿了顿,又言,“日后,不必在朕面前自称‘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