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紧张地垂下眼睑,目光,只落于自己的丝屡之上。
良久良久,听他并未说话。用了余光,却瞧见他已经转身,那目光,直直地落在眼前的内湖之上。荷叶的翠色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愈发地嫩了。点缀在其间的莲花,随着风轻轻摇曳着。
男子突然开口:“这样的景致,觉得熟悉么?”
我吃了一惊,将目光收回,落在他的背上。
听他又道:“渝州堰湖上,那惊艳的《凌波》。”这句话,从他的口中缓缓道出的时候,我的心已然不自觉地揪起来。
可我总觉得此情此景却是如此的不搭调。
他疼爱的帝姬受了伤,他却在这里和我谈论着《凌波》的事情。不,确切地说,是我姐姐。仿佛方才在储钰宫的时候并不曾发生过一般。
既然,是他提及的,那么于我而言,真是个好机会。
我朝他跪下了,开口:“请皇上放过我姐姐!”
请他放过我姐姐。
其实,与我而言,这样的话说出来,亦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只因,现在这样的情况,我着实不知是否合适。可我再不能入今日这般处处去追着他。
宫倾月,也等不了。
转眼,秋季的大选便要开始了。
我不想,看到姐姐出现在我的面前。一点,都不想。
他并不曾回身,只轻言道:“朕做了什么?”
“您停了民间的嫁娶。”我依旧低着头说着。
他轻笑了一声,开口:“朕是皇帝。”
我深吸了口气:“所以,臣妾才来求您。”
面前的男子猛地转了身,我瞧见他的靴子朝我移过来,站定了。然后,那只大手伸过来,挑起我的下颚,他指尖的水渍尚未收干,触及我的肌/肤,传来一丝冰冷的感觉。
我不觉皱了黛眉。
他已经靠近,笑着问:“你知道朕在做什么?”
目光,落在他的眼底,那黑如曜石般的双眸紧紧地锁住我,我略直起了身子道:“您想逼我姐姐入宫。”
也许,对着他,我不该用上一个“逼”字。可,他所做的一切,难道还能用别的来代替么?
他微拧了眉心,继而缓缓地浅笑出声来,睨视着我,语气略沉:“既然知道朕在做什么,你就不该来说这些话。”扼住我下颚的手微微用了力,他又道,“你根本不该入宫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撑圆了双目瞧着他,自嘲一笑,是啊,诚如他所说的,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想要姐姐入宫,并不是我。那一刻,我心里的怒意一下子窜了上来,抬手拂开了他的手,大声质问着:“皇上以为让姐姐入宫来就不是一个错么?”
我告诉过他,姐姐心里有人,而那个人,不是他。
他是皇上,所以想要用他的权力威逼一个弱女子的爱么?
这样的元承灏,让我无端地讨厌起来。
他干净的眼眸中迸出一丝火花来,抬步才欲上前,身后忽然传来常公公的声音:“皇上。”
他整了下,终是回头。
常公公小跑着过来,瞧见我跪着,他似乎是吃了一惊,却又很快地回神,只在他跟前说了几句。明显瞧见他的脸色缓和了些许,想来是帝姬的伤势无碍。
这样想着,我也放下心来,毕竟,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啊。
常公公又问:“皇上是去御书房,还是回乾元宫?”
他想了想,才道:“去御书房。”
“是。”常公公点了头,跟上他的脚步。
“皇上!”我急急叫着他。
他连着脚步都不曾停下,只开口道:“看来你还没有记住朕和你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