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遮月,暗夜无风。
黑沉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左相府别院,庭院内静谧得有些诡异。
汀兰苑主房中,两簇烛火透过莹白的灯罩,浮影摇曳。
黄花梨木的架子床上,此刻正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十指怪异地扭曲着,死死地抓着床板。玲珑大眼中满含怨恨和祈求,嘴中“呜呜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床头位置立着一个人影,惊惧地望着床上垂死挣扎的人儿。她手中捧着一只空碗,手指狠狠地抠着碗沿。
“怎么样,她断气了没有?”
声音来自屏风后,一妙龄少女正歪坐在圈椅上,眼皮微阖,随意地问道。
她头上梳着芙蓉归云髻,身着雪锻云烟裙。容貌如云间皎月,声音若谷中流莺。只是慵懒地坐在那里,却宛如明珠莹玉,九天仙子。但这说出的话,却冷凝如冰,一条人命在她面前似乎什么都不是,轻如尘埃。
“没……还没……没有。大秀,这……这三秀死后,会……会不会?”一句话不知道抖了多少次,声音都变了调。
小丫环的腿已经抖地不成样,眼睛也不敢再望向床上。
“兰儿,你怕什么?她苏沫鸢活着是个草包,变成鬼又能厉害到哪儿去?你可是辛妈妈的女儿,将来是要跟在我身边陪嫁的,想想今后的好日子。. ”
“谢……谢大秀恩赐。兰儿愿为大秀,赴……赴汤蹈火。”
兰儿虽然害怕,但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忍受三秀的打骂,还能跟在大秀身边过好日子,心肠终是硬了下来。
“嗯,明日该怎么做,你都清楚吧?”
“清楚。明日是李大夫看诊的日子,奴婢会和竹儿一起来伺候三秀起身。竹儿贪睡,没有发现三秀的呼救,导致三秀病重身亡。然后……”兰儿将事先套好的词对了出来。
“好了,你清楚就行。”
兰儿感觉身边突然安静了,大着胆子往旁边瞟了一眼。
蜷在床上的苏沫鸢已经不动了,只是姿势扭曲,一双大眼不甘地瞪着,满目怨恨。
“啊!”兰儿惊得喊出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抚着胸口缓了口气,小声道:“大秀,三秀咽气了。”
少女盈盈起身,迈着碎步绕过屏风。她先是用眼刀刮了兰儿一眼,才望向床上的苏沫鸢。
“兰儿,将她的眼睛合上,让她躺好。”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她就挪开了眼睛。唇角上牵,显然很是得意。
兰儿没有办法,咬着唇走到床边。
先将苏沫鸢的眼睛合上,又动手扳她的胳膊。偏偏那左手手指扭曲地厉害,一不小心就掰断了两根。
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算把人捋顺了。之后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帏,终于松了口气。
“苏沫鸢,你也别不甘心。要怪只能怪你那死去的娘,不甘心为妾,偏要哄骗爹爹抬什么平妻。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安安心心做个草包,说不定还能好好地多活些日子,偏要去求爹爹为你去请圣旨赐婚。我这也是发次善心,送你去和你那死鬼娘团聚!”
一段话说完,少女没再多留一刻,转身朝别院的后门行去。
兰儿跟在她身后,走到门边顿住步子道:“三秀,你别怪兰儿!冤有头债有主,你变成鬼也不要来找我。”
此时,黑暗笼罩着整个汀兰院,本来应该寂静无声的房中,响起轻弱的呼吸声。已经被合上双眼的人儿,猛地撑开了眼皮。
想起刚才朦胧间听到的那番话,她只能无力地翻个白眼。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刚想伸手揉揉,那两根被掰断的手指一动,疼得她直抽气。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骂娘。
她苏玲珑,作为堂堂一代魔医,竟然重生在一个废物身上?这叫什么事儿啊!
粗略一检查,就知道这身体中过隐毒,只是还没发作。而不久前又中了剧毒,想来这前身就是死在这剧毒上。
检查完身体开始思考出路,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儿。
可是她该怎么办,是走还是留?走,她能走去哪儿?人生地不熟的,她实在无处可去。
况且她苏玲珑从来都是有仇必报,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不是她的性格。苏沫鸢是吧?以后我就是你,你的仇我帮你报!
苏沫鸢撑着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好不容易摸到门边,就发现了歪斜在旁边的丫环竹儿。
从前身断断续续地记忆中得知,这个小丫环是从小就服侍在自己身边的。她是前身的母亲救下的,是个绝对忠心的丫头。
突然,一道杀气袭来,苏沫鸢猛地眯眼望向了外面。
顾不上多想,将竹儿拖到安全的地方,从她头上拿下一根发簪捏在手中,隐在了角落里。
“嗖,嗖,嗖”,几道破风声划过夜空,一道道黑影无声地跳进院内,朝着汀兰苑的方向行来。
苏沫鸢,看来想你死的人还真是不少!
呵,偌大的庭院,竟然连个巡夜的家丁都没有?
“这黑灯瞎火的,几位不睡觉,跑到这相府别院是想做什么啊?莫不是也跟我一样,失眠睡不着?”苏沫鸢将一缕碎发撩到耳后,斜靠在门边上。这时一轮弯月正好移出云层,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银霜。
“哼,果然是个草包。”一人轻斥道。
“别跟她废话。”
另外一人亮出手中钢刀,冰冷的刀锋朝着苏沫鸢的方向,整个人冲了出去。
苏沫鸢也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