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毛笔上还有许多墨水,杜清芳这么一摔,不但她自己的裙角弄脏了,杨雁回的手上脸上也溅了些墨迹。
秋吟气急,待要张口说什么,杨雁回却拉住了她,道:“没什么,不过几滴墨水,咱们去后头洗干净也就是了。”
她可不想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那杜家姐妹俩,非要闹得人嫌狗不待见,也不知是图什么。跟这样的人吵起来,还不够掉价的。
杨雁回一边往后院走着,还能听到罗晚霞的声音传来,“我是没有那么好的骡车坐,我是没有丫头服侍,可我也不犯红眼病啊!”
倒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那杜家姐妹算是遇到克星了!
前头虽闹腾得厉害,季家后院里却还是一派静谧。
这后院里竟也如前院那般,在甬道两旁摆了八口水缸,不过里头养的是睡莲。这睡莲也是杨雁回顶顶喜欢的花。那红的黄的白的粉的,静静浮在水面上,跟一盏盏河灯似的。
睡莲尽头再往前一些,砌着洗漱台。洗漱台旁倒是有水缸,可那缸里却见底了,且左近连个水盆也瞧不见。
幸好水缸边上不远有一口水井,井边架着辘轳。那轴筒的绳上,还有系好的水桶。
秋吟道:“姑娘,咱们去前院厨房打些水来吧?总不能用莲花池的水来洗,我瞧着不干净。”
杨雁回道:“算了,还得去问赵先生借水盆呢。万一叫她们以为咱们去先生那里告黑状,反倒不好。这里既有辘轳,咱们自己打水便是。”
两个女孩儿便将水桶抛到了井里,待汲满了水,再摇动辘轳,想将水桶提上来。
这种力气活儿,从来都是杨鸿、杨鹤、于妈妈的事儿,她们两个没做过,如今做起来颇觉吃力。偏那水桶还大,想提起来,更需得费力气。
水桶提到一半时,杨雁回便不想再转辘轳了,她道:“算了,不费这劲儿了。”
秋吟又是沮丧又是不服气,气喘吁吁道:“人家,人家杏儿一个人……就能提上来,我……我也行。姑娘,你让开,我……我一个人就行。”
杨雁回却道:“咱们还是先将这桶水倒了,重新放下去,打半桶水吧。”
这时候,旁边忽伸了一只修长白净却又甚是坚毅有力的手过来,轻巧巧便握住了绳子,三两下便将水桶提了上来,放到了井边上。
杨雁回主仆两个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来帮忙的竟是季少棠。
少年长身玉立,唇角含了一抹浅笑,白衣长袖,风采翩然。
微风拂过时,月白襕衫宽大的袖口微微飞起一角,袖边处隐隐有湿痕,显是水桶太满,他放下时,不小心沾了水。
季少棠便负了手,笑对杨雁回道:“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哪有力气做这些?怎地不喊我来帮忙?”
杨雁回忙道了谢,又道:“不好为了这点小事,扰了季师兄读书。”
季少棠细长俊逸的眉毛挑了一挑,“你今儿个好生奇怪。”
说着,便又去缸里取了葫芦瓢来,从木桶里舀了水出来,对杨雁回道:“是要洗手么?过这边来。”
季少棠将葫芦瓢里的水,小心翼翼倒向菜畦里。杨雁回便蹲下来,就着流水洗手洗脸。
烈烈阳光洒下来,细细的流水恍惚中映出五彩光华,落在手上清清凉凉的,甚是舒服。
待洗干净了手脸,杨雁回又起身向季少棠道谢,“今儿个真是劳烦季师兄了。”
季少棠终是忍不住了,便道:“往常都是喊我少棠哥哥,这有日子不来,倒和我生分了。”
少棠……哥哥……
妈呀,好酸!
杨雁回嘴角不由抽了抽,尴尬的笑了笑,道:“以前还小,往后……不好乱叫。”
“哦?”季少棠饶有兴味,“你这头伤了一次,到长大了?况且,这怎么能说是乱叫?”
杨雁回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却瞧见赵先生的身影穿过堂屋,往书屋去了。她忙道:“季师兄,我先去上课了。”
言罢,便急急忙忙往前头去了。
女孩儿们本来正吵得火热,忽见先生来了,便一个个正襟危坐。屋子里登时静得鸦雀无声。
杨雁回蹑手蹑脚来到座位前坐好,不敢将这份安静随意打破。
赵先生仿佛全然没听到刚才的吵闹声,依旧带着一众女孩儿念书。
因赵先生课上讲的内容十分有趣,女孩儿们便很快忘了刚才的不快,一心只听先生讲课。
女学是半天课,且只上一个半时辰。算上中间休息的两刻钟,每日上将近两个时辰的课。
到了下课时,各家都派了人来接各家的姑娘回去。
杨家这次来的竟是杨鹤。
杨雁回刚出了季家街门,便看到庄大爷家的骡车停在街口。杨鹤正坐在车辕处翻一个话本子,一派悠闲模样。
杨雁回面上一喜,叫了声:“二哥,怎地是你?”便提了裙子,朝骡车跑了过去。
杨鹤放下书,抬起头来,看到妹妹朝自己奔来,灿然一笑,“你当心些,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半点也不稳重。”亏得全家人都以为她的坏毛病全改了。
说话间,杨雁回已经奔至近前。她撇撇嘴,道:“你少学大哥的架势教训人,东施效颦!”
杨鹤闻言,当即就黑了半张脸。
他们兄妹两个自顾说笑,全然没注意到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