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阿爹笑得满足:“知道了,让你哥哥也别太累。”
小栓子嘴里答应着,脚下跑得飞快,转眼就跑到西边儿麦地边上,探头看过去:
自家麦地是有浇过水的,虽因着天气干,麦叶上已经不见水珠,土地却还没干。
只是哥哥不在,嗯,大概是往别处帮忙挑水去了?
可陶弃为啥也不在?回族学?还是跟伯爹叔爹他们回去了?又或者……
不会是连哥哥挑水的时候都要跟着吧?
小栓子两道小眉毛一动一动的,明知道哥弟友爱是好事,还是醋得很,可想着哥哥侍弄这些庄稼的艰辛,到底忍住没追着去找哥哥,而是乖乖拿了空罐子和一双竹筷,钻麦地里头捉虫去了。
但捉了好久,连阿爷家的也捉过一回了,这日头也都大起来了,宫十二居然还没回来,小栓子就狐疑了,抱着绿豆水,托着腮帮子狐疑,哥哥这是往哪儿挑水去了呢?
——宫十二也没往哪挑水。
他昨天虽心累一回,可因着回家之后一大家子伺候他洗头洗澡的实在妥当,纵是最后关头被冷落了,也还有个安安静静给他擦头发的陶弃,和一个虽然蹦蹦哒哒跳豆儿似的,却没忘记往他嘴里头喂糖送水的小栓子……
被服侍得实在舒服,也就没纠结那从泥潭里头穿过的恶心,也暂时忘记程家村的各种极品。
睡得好了,早上就也精神抖擞地按时醒来。
那会子天还没亮,厨下宫阿爹才开始点火,宫十二一动陶弃竟也醒了,还很乖巧地去帮忙。
宫十二看阿爹和这小表弟相处融洽,心里也喜欢,稍作洗漱之后,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就先往地里挑了三回水,灌满了自家并周阿公家的水坑之后,由得周家三代夫郎去浇水,还随口问了周大春一句:
“你今天精神倒还好?”
得了周大春一句:“当然好,回了自己家吃得下睡得香哩!”
也没有多想,又和周阿公约好明后天就来收割麦子:
“到时候我负责收割,伯爹、大春和我阿爹在场院扬麦子。”
之后,就匆匆回了自家吃早饭去了。
吃完早饭,又给村里其他缺少壮劳力的人家帮着挑水,大约走了有十趟,宫十二也正要歇一歇,就听那边周大春招呼:
“诶,我等下想去看看瓶子哥家的娃娃,你要不要一道儿去?”
宫十二原不在意,只推了打和他来了自家地头,就一直忙着帮忙浇水的陶弃一把:
“我就算了,多挑点儿水,也好让大家趁着还没大热浇好了。你带着阿弃去吧,里正家有好几个年岁和阿弃差不多的小家伙,只怕还是村学里头的同学呢?”
又对陶弃道:
“你也关心关心同学的舅舅表弟去。”
陶弃拧着小眉毛,似乎不太乐意去,又似乎对这事儿还真格外关心些,到底给周大春拉着一道儿走了。
周大春临走前还有心情笑:“还小家伙哩!说得你好像比他们大多少似的。”
可又过了大约两刻钟,就和如今野地里挣扎着不肯彻底干枯了去的野草似的,蔫巴巴又慌张张地回来:
“十二哥儿、十二哥儿,小、小继宗,小继宗似乎不大好呢!”
陶弃跟着他后面跑,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却居然跑得很稳,话也比周大春说得明白:
“是还不太好,但已经没有昨夜那么凶险了,王阿爷给他刮了痧,就是小孩子身子弱,老大夫不敢狠刮,暑气还没有能全出来,还晕睡着,没把握什么时候能醒,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毛病。”
周大春哭丧着脸:“据说刮痧的时候醒来一会儿,却连瓶子哥都不认得了,说起他家那造孽的阿父阿爷们更是半点儿记忆都没有,那必须是肯定已经有别的毛病了啊!”
陶弃很淡定:“那也不定是病迷糊了呢?小孩子生病都这样,他又是醒转不过半刻就有晕睡过去的,哪儿就真能看出来是有毛病了呢?”
明明是个比小栓子还要小点儿的小娃娃,可大概是境遇不同,又早入学得了熏陶,说起话来真是一套一套,挺能哄人的。
可惜遇上周大春这个直肠子,直肠子的人有时候挺容易哄,可一旦认定了什么,却也难以扭转,故依旧忧心:
“但也不一定就没傻啊!哪怕只是傻了一点点……
都是我没留意,他昨儿可是一直跟着我的,结果中暑了我都没发现……
瓶子哥哥还指望他能像他阿爷哥还指望他能早早儿考出个童生秀才回来哩!
要是傻了,哪怕只傻了一点点,却刚好考不上秀才,甚至连童生也考不上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