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方起身,抚平衣衫子上头的褶子,出去观礼。
从林府回来半个月,胤禛慎重招御医来探脉,确诊是喜脉,忙不迭报给宫里和林家知道,满府太监、丫头、仆妇下人都赏了三个月月钱,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林黛玉自此在家里安心养胎,府里有什么事情也直接让徐嬷嬷处理,轻易不劳烦福晋。
林往新婚不多久,户部的调任文书便下来了,果然是任职的苏州臬台,要他即刻赴任。林往新婚燕尔,舍不得留妻子独自在家,便想着带探春一同赴任。
林海是同意的,林家也并没有媳妇在婆婆面前每天立规矩的家规,察哈尔氏正好不想有人抢她的管家劝,便也推说让探春去,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探春临走前,去找了林黛玉辞行。
林黛玉这阵子孕吐,吃什么吐什么,唯爱吃酸,整天抱着酸梅、山楂吃得津津有味。
探春尝了一口酸梅,酸涩得她口里发麻,忙喝了一大口水漱口,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林黛玉笑道:“如今我该称你一声嫂子了,大嫂,我哥哥对你好不好?”
探春斜睨道:“你又打趣起我来了?我倒要问问你,四贝勒爷对你好不好,看你又瘦了,没饭吃只拿酸梅子充饥,想必是不好的。”
林黛玉咬唇吃吃笑道:“等嫂子有了孕就知道这滋味了,你也能瘦成我这样也说不定。”
“那还早呢。”
“早什么?”林黛玉道,“我看也不早了,等下次见你,你说不准要牵一串的娃娃教他们喊我姑姑呢。”
“借你吉言,我求之不得呢。”探春笑了笑,“对了,史家……”
林黛玉收了笑,肃道:“怎么?”
探春道:“我出阁前一天听鸳鸯偷偷告诉我,老太太跟老爷、太太、大老爷、大太太商量,那意思是先把他们自己摘干净重要,至于史家的死活,竟是半点都不管的。不说别的人,单说云妹妹,进大狱的人里可还有她呢,好歹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
林黛玉不知该说什么好。
探春叹气,“我本不愿将这些腌臜事说给你听,但我也不知该告诉谁了,就是,就是觉得伤心……”
林黛玉道:“史家这件事,不管谁出手,也救不了他们。你不要自扰了,开开心心去苏州不好么。”
探春道:“没人救得了史家,可有人救得了贾家?我知道老爷太太们总觉得已经从太子那边摘出来了,没事儿了,可是他们这是利欲熏心,这档子掉脑袋的事儿就不该碰!”
林黛玉忙抓着她的手,示意别说了。
探春拿汗巾子拭去眼角的泪,“林姐姐,无痕和老爷、你,你们怎么想的我大抵知道,不愿意沾贾家那一摊子事儿,他们不成器,又蠢。我近来心里总惶惶的,怕带累了无痕,也怕对不住祖母……”
“妹妹……”林黛玉叹,“苦了你了。”
林黛玉可以忍得了袖手旁观,探春日后可能忍心让娘家家破人亡?日后必然是惦念挂心一辈子的。
世间大抵如此,人人均希望合家平安,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锦绣荣华,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长久团圆的明月。想到这里,林黛玉心内又是一阵萧索。
贾家曾经朱门绣户、钟鸣鼎食,最后终会一场空,以此类推,林家又当如何?爱新觉罗家又当如何?她和胤禛又当如何?
探春走后,林黛玉便唉声叹气,一时抬头望天,一时低头发呆,烦扰的模样。
胤禛见状问,林黛玉和盘托出,胤禛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庸人自扰、杞人忧天呢。”
林黛玉听罢,也觉得自己实在该配这八个字,便笑了。
胤禛轻轻吻住小姑娘,低声道:“傻子,你该对我有点自信,我别的本事没有,却总会护着你一生的。至于孩子,就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他们?”林黛玉挑眉。
胤禛悠悠笑道:“那当然,你要给我生一堆的娃娃,可不就是他们。”
“才不要呢。”林黛玉哈哈笑着将胤禛推开,“我饿了,想吃宫保兔肉、炝玉龙片、莲花卷、三鲜鸭肉、杏仁豆腐、鹦鹉莴笋、鸳鸯酥盒子……”报出一连串的菜名,俱是费时费事的。
胤禛大手一挥:“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