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心下的不快散了,很郑重地向防风道谢,“多谢大夫救了我家福晋。”
防风忙称不敢,却是想,那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根本用不着道谢。
林琼耸动鼻尖,笑道:“好香的味道,我猜猜,有炖一直老母鸡,里头放了人参——啊,这是给姐姐喝的,还有白梨凤脯、芙蓉鱼骨、荷包蟹肉、八宝肉,看来我们是赶上饭点了。姐夫,有没有酒?”
“狗鼻子……”林黛玉笑道,“那么大的人了,还是这样馋嘴。”
因为没有外人,便没分什么男女,几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饭,也没讲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便说边吃,反而还香一些。
防风不喝酒,胤禛和林琼喝了两杯也停下了,都知道今天不是喝酒的时候。
夜里依旧没动静,第二天白天仍然无事,府里下人们连续熬了两夜,早就精神不济了,晚上便松散了一些。
胤禛也疲惫,但他精神紧绷着,睡也睡不着,便抱着林黛玉在床上,拿了本史记念给她听。
讲到高祖本纪的时候,林黛玉身子一绷,弱弱道:“胤禛,我下头有东西流出来了……”胤禛一看,她衣服上果然沁了些血。
终于是时候了,胤禛扔了书,抱起林黛玉往产房冲去,大声喊人。
众人纷纷惊起来,烧水的烧水、准备褥子、布巾一类,吃食也要备好。
接生婆稳稳地道:“贝勒爷,您先把福晋放下来,现在离生产还早呢,先让福晋活动活动,等会生得快。”
林黛玉隔一会便疼一下,身子一缩一缩的,脸发白。胤禛冷声吼道:“让开!快去给她接生,她身上疼得发抖呢!”
防风从外头窗户下站着,朝屋内道:“稳婆说的对,你先让她走走,吃点东西,时候还早。”
林黛玉轻轻道:“你放心,我没关系的。”
胤禛才慢慢地放下她,让她倚在自己身上,慢慢地在产房不大的地方来回地走。
起先是隔一会疼一下,慢慢地,疼痛越来越频繁,林黛玉咬着牙不出声,腿肚子发颤也没喊停。
后来时间久了,徐嬷嬷端了鸡汤进来,一边让她走、一边喂,喝了半碗的时候,林黛玉疼得喝不下去,紧紧绞着眉头靠在胤禛怀里粗粗喘气。胤禛的眼眶通红,像是淬了火,不住地在她背上抚摸安慰。
林黛玉下身被一些清水样我液体浸湿,稳婆眼尖看到,大着胆子凑上来,问:“福晋,是时候了,贝勒爷扶福晋去床上吧。”
胤禛听了忙抱起她放在铺好的床铺上,不顾稳婆催他离开,握着林黛玉的手安慰:“你不会有事的,我就在外头,疼的厉害吗?”
林黛玉一双乌润润的眸子与他对视,似是委屈害怕、又似挽留哀求,胤禛看得心疼,更不愿走了。
最后徐嬷嬷看不下去,叫两个丫头拉开他赶了出去,嫌他碍事。
胤禛被撵到门口,和防风,及不知何时已赶来的林琼和林璇相对发呆。
生孩子很疼,这是所有女人的共同认知,第一次生孩子的女人更疼。不仅是疼,还有可能没命。
林黛玉嘴里咬着干净的棉布,肚子往下坠得疼痛难忍,接生婆一直喊着用力,她随着那声音使力,只更痛了,却不敢停,只能竭力蜷着脚趾,麻痹痛感使力,实在忍不住了就闷哼两声。
产房里不断有血水被端出来,里头只有稳婆声嘶力竭的叫喊,林黛玉时不时地闷哼,听得人揪心。不知哪间屋子里的大钟响了两声,胤禛侧耳听,抓住防风道:“已经四更天了,怎么还没生出来,别是有什么事吧?”
防风如实道:“这才一个时辰,暂时没什么事。”
胤禛暴躁:“都一个时辰了!”然后继续站在窗口下听。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黛玉的力气用尽,浑身都是黏腻腻的汗,整个人都虚脱了,稳婆使丫头喂她参汤积攒力气,低声安慰她。
林黛玉的意识越发的模糊,只是怕,只记得一定要用力,可她疼得都不知今夕何夕,到最后连着俩字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剥离,恍恍惚惚地、身上也不疼了,肚子也不鼓了。林黛玉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姓氏名谁了。
“仙子,你回来了!”林黛玉转过身去,看见一个身披五彩仙衣的女子唤她,也没见怎么迈步,转眼就到自己跟前了。
“仙子,我们盼了你许久,可算盼道你归位了。”
“绛珠仙子,你回来了。”
“仙子!”“绛珠。”“我们回去吧。”“对啊,警幻仙姑等着我们呢。”
一群女子飘飘忽忽地将她包围住,林黛玉迷迷蒙蒙地被拉着走,心想原来她是绛珠。
蓦然,有一道沉郁的男声传进识海:“玉儿!”林黛玉霎时灵台清明,周围女子像薄雾度似的消失,她身上一沉、一痛,又回到了产房里。
稳婆尖细的声音刺痛耳膜,“用力啊!”林黛玉下意识使劲,只听得稳婆大呼,“看见头了,福晋继续用力!”
林黛玉一听,心内稍加安慰,立即使力,嘴里的棉布被人抽去了,换上了老参片,她再也遏制不住,痛呼起来。
“用力,看到手了!再使一把力气就出来了!”
随着林黛玉伴着痛呼竭尽全力一下,终于,身下有东西随之剥离身体,一声胎儿的哭声划破天际,“呜哇!!!”
胤禛立刻大声问:“福晋没事儿吧?”
里头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