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下意识的抱紧了马脖子,心头十分不舒服,“小人之心,你是给你那朋友向我报仇來的吧!”
苏通打马缰的手顿了顿,甩到马背上清厉异响,有一半打到了王景的手背上。
王景闷哼了一声,痛得沒有一蹙,“你既然听不惯我说这些话,明着來就是,作甚么拐弯抹角的?”
手里的马缰打到了什么上,苏通怎么会沒有感觉,但那绝对不是他故意为之,误伤啊误伤,说他笨就是笨啊,坐在马背上还敢像在平地上那么悠闲么?更是对王景话里有话的问,不加理睬。
王景索然无趣,又是被人打,又是被人骂,还被人看自己人前做戏当笑话,心里翻江倒海的委屈着酸苦着,一点不是滋味。
“那个人到底什么來头?”王景幽幽问。
这有把武晋当仇人记恨的苗头,苏通这才想起來这人是靠什么本事吃饭的,脑子里警铃大作,“來头不小,你爹也得给他三分薄面,我劝你,最好不要惹他。”
王景心底忿忿不平,苏通这话虽然完全沒有吓唬他言过其实的意思,但听进心里了,几番自己回味,硬是让他嚼出了别的味道。
他这一生,活得真够窝囊的,怕这怕那,担心这担心那,甚至现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來一个人就能让他畏惧三分,他还算什么杀手组织的头头?
“你这样说,我还非得惹惹他,看他最后能把我如何?”
王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口气,与苏通较起劲儿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不是葬身虎口的危险,那是连根拔起,牵连左右两相,牵涉朝廷百官,云汉地动山摇的恶果……
马上本來颠荡,由加上这牵连甚广的后果,全都堆到苏通脑子搅成一团,“不准动他。”
王景愣了愣,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孤寂,“凭什么不能动他?我偏还就去招惹他,一会儿就去。”
苏通登时勒住缰绳,王景早有预感,却不知道他这么在乎这个朋友。
以为苏通会对自己一阵厉喝或者赶他下马之类的行动,却只听到耳边呼啦啦吹过的风,只看见眼前深黑色的夜。
两人就这么僵持而立。
苏通沉沉叹了一口气,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苦涩沉重。
“你缠着我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王景好一会儿都沒能从苏通这种筋疲力尽的声音里回过神來,只这一句,他才想起他心底还有云初留下的伤,脑子里还有一堆乱糟糟的记忆,不由得收敛了方才蛮不在乎的样子,歪过头半晌也沒有答。
王景趴在马上,紧抱着马脖子,苏通坐在马上,望着漆黑无光的夜,连月亮都躲了起來,沒有边际的无力感侵袭全身。
“与其在我身上浪费你的时间,还不如去找你想要找的那个人,晚了,他就不会属于你了……”
苏通翻身下马,将马留给了王景,苦涩无边,却不知道哪里有岸,可以让他回头遥望一下,眼中酸涩,痛从中來,不一会儿就汇在眼角,一闭眼间就坠落消失在裤腿儿上。
王景看着苏通极慢的走在街上,前头像是有人阻挡着他一般,沒走一步都那么费力,“不会了,他恨我入骨,杀了我都难消他心头之恨,怎么可能还会属于我?”
苏通脚下凝滞片刻,再缓缓迈开步子,什么也沒有说。
王景仰起头,放眼眺望夜色,轻吸一口气,打马上前,“不是要跟你的朋友比吗?你这么慢,他早到了!”
苏通扭头望着马背上的人,他究竟用沒用过情,动沒动过心?
言语之中,举动之间,有时仿似情深不移,有时却又可弃之如敝屣,无情得很……
王景朝苏通伸出手去,“走吧。”
苏通站在街边,望着王景,一动不动,“为什么缠着我不放?”
他凝肃认真的问,王景也认认真真地想,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有月缺?
因为你跟自己一样,都被人丢弃了?
因为你胸怀坦荡,帮过自己,所以不肯放下这个不是朋友的朋友?
因为你是个好人,就算伤害了你,你也不会想着杀了自己,不会想着要害一门派千百家人的性命?
因为你仁慈,为人着想,就算是袖手旁观、冷言冷语,最后还是不会丢下自己?
因为,你的心事柔软暖和的,冰冷的世界里呆了十数载,一碰上就不想再离开?
说不清……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王景沒好气的回道,一夹马肚就准备离开,“不上來就算了,反正你会轻功。”
苏通盯着马背上的人下一瞬沒入夜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不着武晋,后不着苏通,王景骑马走在街上,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一时之间就这样停在了街中心。
望着身边明晃晃的小酒楼,酒香四溢,偶尔能听见对话的声音,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难道就是这儿了?
就算心中有了猜测,他还是沒有下马去,回头看了一眼來时的路,那个还沒有到的人,他会來么?
为什么要缠上他?
最开始是因为连霄说他该救他一命,他也不想苏通因自己而死招來什么不必要的祸患,后來因为月缺,因为受制于人的困局他要打破,再后來又因为什么?
前因后果,一件一件事情叠加缠绕,已经分不太清楚始末。
此时,有人打开酒楼的门从里头迎了出來,正是刚才自称武晋的人,只见王景不见苏通,顿生疑虑,“阿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