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巨人呢?”
我话还没问完,兵长就走了。那毅然决然的背影似乎抛弃了整个世界,但是兵长的目光始终紧盯前方,我看着那披风上染血的自由之翼,却寻找不到了当初那憧憬和喜爱的心情。
我在恐惧,鲜血,疼痛,生命,期待,希望,那些不堪重负的重量都将承担与那单薄的身体之上,而那双翱翔的翅膀终究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折断坠落……
那一晚,我做梦了。
我以为我的梦里一定赤红血色蔓延,一片残肢肉末,恐惧与绝望疯狂地涌动,直到压迫自己不得不崩溃地从床上醒来,然后发狂地抱住头哭泣。
我的确梦到了那血腥的巨树之森,我梦到我在拼命地奔跑,我梦到我浑身都是鲜血。目光可及的视野,只剩下一片绝望的殷红,漫涌着将我淹没。我张大了口,拼命挣扎却叫喊不出,血红液体似乎即将淹没头顶,没顶的窒息和绝望包裹周身。
然后我疯狂挣脱住了无形的束缚,梦到了我跑出了森林,我看见了一整片细腻洁白的沙滩,碧蓝色的海水呈现在我面前,与天空融为一体,宽广到视线无法企及。
空气中是潮湿的气息,带着微微的咸味,世界在那一刻跌入了一片柔软。
一步一步缓缓向前,透明的海水没过他的脚背,海螺的碎壳在他的脚边,海浪周而复始地拍打着,远方依旧是无尽的蔚蓝。黄昏时分,天边滚着大朵的金色芙蓉卧在湛蓝的海平面上。
这里就是,里奥提到的海,走出地下街为了看到的大海。
【我真的,很喜欢大海。】
我记得,里奥当初是这么说的。
那时里奥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双幽紫的瞳仁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那样静静看着,都有一种立刻安心下来的感觉,似乎只要注视着这个男人的眼眸,就没有再值得害怕的了。
我怔然,缓缓蹲下,双手没入海水之中,冰凉的触感却柔软地包裹住了双手,手上的血液也被洗净,那血丝消散在了水中,似乎一切都不复存在,那海水洗净了一切。
一切的污垢,一切的血腥,一切的痛苦,在这片大海面前似乎都消失殆尽了。
我看到了那清澈的水面映照的我的脸。
我却在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哭。
只觉得胸口难以抑制的疼痛汹涌地翻滚出来,那个喜爱着大海的男人却是真的离开了。
一个身影划破水的波纹,紫色的发丝宛如无限延伸的幻觉,优雅而充满力度的姿态。那个男人就那么浑身湿透地跳出了水面,白皙的侧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双美丽的紫瞳在睫毛的掩映下波光潋滟,有微微的水光从垂下的眼帘中散出。
那个人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自己,当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整个世界温柔地即将崩塌。
“里奥。”
我缓缓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害怕一不留神那个男人就会消失。
那个男人脱去了军装,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撩起露出了白皙的小臂,领口也不受规矩地敞开。紫发男人的脸上是肆意的笑容,尽管衣服湿透,但是眉眼里是纯粹的愉悦。
就像是——终于得到了自由一样。
明明看到里奥我是那么的开心,我的脚却无法离开一步,只能定定站着,看着。
然后,眼泪依旧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里奥看着我抿嘴一笑,然后转过身,伸出手,手指触上天际的那一片海洋。湛蓝无垠的天空似乎要从高处流泻而下,瞬间将那个男人淹没。
幽紫的发丝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男人缓缓转过头留下了精致的侧脸,那紫色的瞳仁里带着淡淡的思念和落寞。
“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来呢?”
然后,我醒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兵长站在床边,将手中的纸飞机飞进了那口井后,那个强势而冰冷的男人嘴角难得的柔和的笑容。
然后想起了里奥的微笑,那双美丽的紫瞳里平日里总是带着包容,似乎承载着大片湛蓝的海水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坠落,被那柔软的海水包裹。
如果,是兵长的话,若是死亡,一定会选择溺死在那片海里的吧。
那一片清亮柔和的海水,只包裹他一人的大海。
傍晚,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坐在钟塔之上,看着曾经那个人最爱看的景象,空空如也的天空除了残阳如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也没有,偌大的总部里也什么都没有。
生离死别,最为家常便饭的话题。
那些同伴,都已经不在了。
那个男人沐浴在里奥所留下的光影中,独自承受一切。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称之为信仰了。但是,人们却还是在不断地祈祷。
只要还活着,这个男人就会被称作人类的希望,不得不背负着众人擅自强加的期待吧。
这样难以背负的希望,已经被这个男人完美地承担了多少年?
我不知道,只是被剥夺了脆弱和哭泣的权利,被剥夺了所有的期待与习惯,最后只能无可救药地咽下所有的痛苦与哀伤,然后一个人寂寞地站在顶端。
那个让世界都俯首的男人,身影却如此寂寞得让人感到痛苦。
我看着兵长从书里撕下了一页,缓慢地折成了一个飞机,然后拿出了一根火柴,将纸飞机点燃。
火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