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深沉的推演,计算中醒过来,眼睛有些发红,虚无的只剩下一团精神力的身体其实根本已经没有了眼睛这样的器官,但他自己却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眼睛现在一定很红。
不是因为伤感而弄湿眼眶带来的红润,而是一种纯粹的红,如鲜血一般的红,如残忍一般的红。
他的推演已经有了结果, 一个其实他冥冥之中已经有过想法的结果。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串联在了一起,时间的真正奥妙仿佛也在他的眼前洞彻,他忽然知道了自己陷入这黑洞深处,卷入时空的漩涡,接触到无数年前博比人文明的原因。
因为有些东西,需要他来修正,有些事情,需要他去完成。为他得到的,便要在这里付出代价。
时间是同时发生的平行线,你永远不会知道你过去所失去的,正是因为你未来将要得到的,或者你现在所得到的,正是你未来将要失去的。
他不知道自己对时间的领悟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但现在他知道,他面临着选择,一个有些残酷的选择。
所以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急着做出选择,而是舒展着精神力,让自己不停的爬升,越来越高,高到让他忽然觉得有些寒冷,不知道是因为心情,还是因为在他视野中,那已经渐渐失去光与热,变得暗红,好像随时都会爆炸开来的太阳。
他伸出手,轻轻划过,一条线在他的指尖残留,从那颗太阳连接到身后的博比星,然后继续蔓延,就到了他拿给博比人的那颗孕育着希望的充满崭新未来的另一颗生命星球。
然后线条继续勾勒,拐了个弯,跨越十万光年,乃至更远的距离,就忽然到了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做银河。
“真是一个残忍的选择啊……”
他说道,然后伸出手,将那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的线抹去,目光收敛回来,他抿着嘴唇,看向了那艘被固定在近地轨道,已经基本上完工的太空战舰。
他看见有人带着悲伤却酝酿着希望的笑容,在那巨大的太空战舰外表上喷上硕大的,在地面上也能看到的字迹。
“希望……未来……”
他看懂了那些字的意思,所以就变得更加沉默,然后缓缓的移动了过去,离得近了,就站在那些忙碌在战舰外表,不畏生死的博比人旁边。
他其实很能够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在那艘太空战舰上喷吐上那代表希望的字眼,其实并不能真的带给这艘战舰以好运,但生命总是不吝于将自己最美好的祝福寄托在某种东西上面。
因为,生命之所以活着,其实便是因为还有希望,还有未来。
所以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那个关于时间的推测是错误的,也必须是错误的,否则当未来已经是注定的命运,那将该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
不管是对于他们,还是对于他,都是同样的事情。
他们挣扎着,在这残酷的世道活着,将一切所能想到的美好,都寄托在那希望的未来上,偶尔在午夜梦醒时候,呢喃着古老的战歌,放飞着久违的豪情。
命运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但如果,只是如果,那痛从头到尾都已经注定,那命运从开始,便已经结束,那么那些生命挣扎着从布满荆棘的道路走过,又为的是什么。
“我其实错了吧,也应该错了。如果他们的命运终将注定,那也只是我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与时间无关,与命运无关……”
他轻声呢喃着,叹了口气,转身向着下面的星球而去,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也不想去知道时间的真谛到底是什么,命运又是以怎样最大的恶意对待着生命,他只是想做一个决定而已,也许残忍,也许伟大,但请不要与时间扯上关系,请不要与命运划上因果。
因为这样,他的脚步,才能够挣扎着,踉踉跄跄,在这布满险恶与荆棘的人生中继续走下去,哪怕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记得自己还没有真正好好的看过下面这颗星球,以前他觉得没有必要,毕竟他只是一个过客,但现在他却停在了近地轨道的位置,在十万米的高空,静静看着脚下的这颗星球,将那些所有,连生活在这颗星球的生命都未曾注意到的风景一一记在脑海之中。
如果多年以后,还有人能够记得这里,记得这片星空,记得这个文明,记得这星球所发生的一切好的,坏的,应该被忘却的,应该被记忆的。
那么他不希望是他,但他却知道很可能只有他,所以他想要记得,只是当他落入博比星之中,看着满目苍夷的大地,看着还未停止的战火。
他就重重的叹了口气,步履有些踉跄的向着他感觉到的穆莲所在的位置走去,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只是看着这个十多年前遇到的异星少女。
少女已经变成了女人,似乎是因为悲伤,似乎是因为忧愁,她比他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
“穆总,撤离的时间到了。请你……”
穆莲就从那沉默的悲伤之中醒过来,看了眼推门进来的秘书,点点头,但却没有动,只是轻声道:“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对吗?”
秘书点点头,有些不明白穆莲的意思。
“我记得,你只有两个撤离的名额。”
“是的。我丈夫已经带着女儿前往撤离点了……”
“那你呢?”
穆莲有些惊讶,仔细看着这个她其实多年来都从未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