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六公子葛浩沣少有才名,十五岁时参加乡试即勇夺解元,一鸣惊人,当众人惊叹此子当如当年考了状元的葛家长子葛浩涆一般过关斩将,再造辉煌的时候,恰逢生母亡故,葛浩沣守孝三年,无法继续科考。孝期满了之后,他却移了心志,不再以功名为念,倒是学起那些才子骚客,担风袖月,寄情山水,游遍天下,往往回家没几天就又走了,葛老太爷见他不务正业自是不乐意,也规劝过,也打骂过,事后却依然如故,最后葛老爷子也就不管了,儿子大了自己有主意,何况还年轻,还没定性,等他自己思想转回来,再发奋科考不迟。只是,葛浩沣长期不归家,婚期实实在在地耽误了,拖到如今二十一二,别人早就成了娃他爹的年纪,他却还不曾婚娶。
俗话说:长嫂如母。葛浩沣是最小的,和嫡亲的大哥葛浩涆相差十八岁,而且,葛浩涆之前有的都是女儿,长子还是个庶子,故而葛夫人对这小叔子感情极好,几乎是当儿子看待的,这一次恰逢葛浩沣回家了,她便满心欢喜地将他招了来,说了林家姑娘的事情,喜滋滋地说:“浩沣,你素日眼光高,一般人家的姑娘都入不了眼,一直想找个才貌双绝的,才拖到这时,别人不知道,嫂嫂心里明白。今儿见的这林姑娘不光是容貌一等,那气度、风华,简直……绝了。嫂嫂也算见过些世面的,竟然是第一次看到,又听说她尚未许配人家,心里只想把你们撮成一对,恰逢老太爷也有此意,真真是所见略同,可见你和林姑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葛浩沣浓黑的剑眉一挑,说:“嫂嫂,不是信不过你的眼光,只是,浩沣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是才貌双绝恰如浩沣心中所愿,还要亲眼看看才能确知。”
这葛浩沣有些怪脾气,葛府原也是和京中的其他人家一般,少爷娶亲之前一般都有一两位屋里人,多半是丫鬟或是父母给的丫鬟转成的,等到娶了嫡妻,合得来则留,合不来才打发了去,不过一般地来说,一妻一妾或两妾的都是寻常事。只是葛浩沣不同,他就不要这娶妻之前的通房丫鬟,还放出话来,说他娶妻不论家世门第,必要自己亲眼看了合乎心意才娶,而且只娶妻不纳妾,故而一定要娶一位心意契通的。
葛夫人嗔怪地说:“你呀你呀,就是这古怪的脾气不改!人家闺阁里的姑娘,岂许你一个陌生男子随便见的?万一你见了又没瞧上,人家姑娘还不羞死了?”
葛浩沣听了垂头想了一会儿,说:“好吧,若是嫂嫂担保相貌,我倒是相信,不见就不见吧,只是这个才字,嫂嫂可就鉴别不了了,我又怎知能否和她心意契通呢?”
到底是小叔子不是亲儿子,不然葛夫人这会儿恨不能拿手指戳他这榆木脑袋,怎么就这样拧,不过,转念一想,小叔子一生只求一位神仙眷侣,倒是慎重的好,便说:“相貌你也可以自己鉴定,林姑娘现在就住在咱们府上,明天我可以引她出来,你躲在一旁看看,别现身,暗自评鉴看我眼光行不行。至于才嘛,我倒是也粗通几句诗词,看明天能不能抛砖引玉,叫林姑娘也略露点才气来。不过,我看着林姑娘诸事谨慎,时下又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未必肯露出这点小聪明来”
葛浩沣一听这话高兴了,忙对着葛夫人作揖感谢,说:“竭心尽虑为浩沣谋划者,唯嫂嫂一人而已。”
等到次日葛夫人引着黛玉在葛府的后花园八角亭中坐着赏鉴园景时,葛浩沣躲在花荫暗处见着,顿觉魂魄都要飞了,容貌之美都在其次,难得的是那一种骨子里透出的文采fēng_liú,即便只是这么远远地一瞥,也能猜出这林家姑娘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妙人儿。
果然,葛夫人笑谈诗文,黛玉虽自矜诗才,却丝毫不肯卖弄,只说她“读过《四书》,略微识得几个字。”不过葛浩沣绝不相信如此气度的林姑娘只是粗通文墨。
葛夫人见黛玉对谈论诗词貌似不感兴趣,便转了话题,说:“林姑娘,我们府外还有一处园子,养着整片的梅花林,此时花开得海一般,幽香阵阵,甚是喜人。今儿起来得晚了,等明儿咱们赶个早,坐车过去。林姑娘赏鉴了便知,真真当得起花海两字。”
黛玉忙说:“不了,谢夫人盛情,不过黛玉出来两日,该要回去了,不然,怕外祖母担忧。”
葛夫人叹气说:“你是个知礼的,不过,贾府那边,人心难测,林姑娘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黛玉垂了头,说:“黛玉知道,所以,黛玉打算搬出来,自立门户,可能还有许多事情要仰仗夫人。”
葛夫人笑着说:“客气话就不说了,原本是该的。只是,你一个小女子,搬出贾府住,实在不便,不如早些定下婚事来才是正经办法……我昨日我家老家翁说了,我家六叔,尚未婚娶,生的一表人才,十五岁参加乡试,即勇夺解元,倒是堪堪配得上林姑娘。就不知……”
黛玉急忙打断葛夫人的话语,说:“夫人美意,黛玉感激涕零。只怕黛玉高攀不上。”
葛夫人脸上的温和笑意僵了僵,说:“林姑娘说什么呢?我们两家的交情,还有你林家的清名,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在我们看来,姑娘和我家六郎真是绝配的一对呢,若不是你来了京城也不能了,可见,千里姻缘一线牵。”
黛玉垂着头,低声说:“非是黛玉狂妄,实在是黛玉想要告慰父母在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