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林,也算完了林姑娘的孝心,岂不两全其美?”

葛老太爷眉头皱成一团,说道:“这话说得太糊涂了!亏你还是阁老夫人呢,一点掂量也没有!林姑娘那身子,能生一个就不错了,你以为还能下蛋一样,生好多个出来,随便指一个姓林就完事了呢?再者,我葛家虽然儿子多,嫡子却唯有浩涆浩沣两人而已,尤其是浩沣,他母亲在时,最疼浩沣,心心念念要看着他迎娶新妇,现在叫他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给人家当家,叫我将来还怎么有脸去地下见他母亲?”

葛夫人自知说错了话,忙垂下头颈,恭顺地说:“太爷恕儿媳无知,多嘴多舌说错了话。”

葛老太爷缓了一点脸色,说:“这件事情再别提起,总之,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能答应。我知道你对浩沣慈软心肠,不过,这一回不能依着他,等林姑娘的女婿找好了,你就忙着给他也相看一户好姑娘,门第钱财都不论,只要姑娘相貌周正,性情好,叫他喜欢就好了,就是那家子贫寒,大不了我们多贴补些个,也使的,只要浩沣高兴就行。”

葛浩沣咬了咬牙,大踏步走进,对着榻上的父亲说:“爹!别的姑娘我都不娶,唯愿……”

葛老太爷勃然变色,说:“刚才我的话你都听见了?听见了还敢胡说!想挨家法吗?”

葛夫人见葛浩沣犟头犟脑地还欲与葛老太爷争辩,忙扯他的袖子,说:“不要和父亲顶嘴。你出来,听我给你讲这个道理。”

葛浩沣被葛夫人扯出去外堂,葛夫人看着他结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的苦恼眉宇,叹了口气,说:“真是孽缘,那一日就不该叫你偷着见那林姑娘,现在倒好,你捧着一颗真心想要和林姑娘双宿□□,她却毫不知情。真真应了诗词里的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葛浩沣抿着嘴,不说话。

葛夫人又叹了口气,说:“越是喜欢一个人,越应该为她考虑。你为了她和你父亲大吵大闹,而老人家的脾气都是死拧死拧的,不光不会答应你,反而叫我们都束手,不去管林姑娘的事了,那林姑娘没了外力,又和她外祖母家闹翻了,林家家产无人主张,岂不是叫她难上加难?”

葛浩沣的眼睛黯了下去。

葛夫人拍拍他的肩膀,说:“终究还是有缘无分啊。算了吧,就当做一场邂逅,‘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葛浩沣沉默了一会儿,掌心攥紧,下决心似地说:“好。不过,我有一个想法,林姑娘确实处境艰难,嫂嫂现在帮她,自己却也是妇人,诸多事务不好出面料理,不如交与我,就当做……”他咬咬唇,目光凝视着不知何处,道:“我虽然和她无缘,却实在心怜于她。我并无所图,只求她顺心遂意,安居乐业,我就心安了。”

葛夫人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一般地摇了摇头,说:“你呀……算了,你肯帮忙,当然最好,就当帮我吧,府里一堆事,加上贾府那边也是个难拆的鱼头,有人自愿帮忙,还不好吗?”

这一日下午,葛夫人亲自送林黛玉回贾府,自己坐了一辆朱盖翠绸大车,林黛玉则带着丫鬟婆子们坐了另一辆翠璎华盖八宝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去,几个丫鬟挑开一点车帘,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外面的街景,这也是女孩儿天性,天天拘在那深宅大院里,好容易有个出门的机会,岂有不新鲜的呢。

只有黛玉端坐其中,几乎目不斜视。

丫鬟雪雁坐在黛玉身边,忽然推了她一把,说:“姑娘,你看,那边骑着马的,就是葛府的六爷,前儿借了我们的八哥儿的那个!”

有丫鬟忙凑上前看,说:“我瞧瞧,哇,好个青年公子……”没接着说下去,是因为小丫鬟们没读过什么书,不会形容男人的相貌,也不好意思,到底知道女孩儿家的本分,但是,就是舍不得放下帘子,只管盯着那白色骏马上秀色夺人的公子看不厌,觉得府里人人夸赞的宝二爷和这位公子比起来也不过就是寻常人了,而且,人家这一位公子个子高,背脊挺拔,修长的手握着缰绳的样子跟画上的人一般。

黛玉本来对这葛府六爷并无什么好奇之心,只是,昨儿八哥儿吟诗的时候竟然带出了两句陌生的诗,仔细一听,却是和自己的诗巧妙接上的,而且,词工句丽,暗隐志向,生生将那悲戚伤感的葬花词翻了过来。猜到这乃是那葛府六爷的手笔,但凡有才之人必惜才,往往有“惺惺惜惺惺”之意,故而,黛玉虽然觉得借着鹦鹉之口联诗合句有些难为情,倒是也认同那人有几分才气。

黛玉将就丫鬟们微微挑起的车帘飞快地瞥了一眼,随即低声责怪道:“你们也合适点,趁着没人看几眼热闹就赶紧把帘子放下,不然,叫人瞧见了去可怎生是好?”

丫鬟们只好噘着嘴放下车帘,说:“帘子全放下好气闷啊,一丝风也没有。”

黛玉稳坐不动,身不动,心,亦不动。


状态提示: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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