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浩沣骑着马信步而行,马蹄轻缓,他的心里却沉甸甸的,满脑子都是她哀愁的面容。
葛浩沣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起初是那一次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偷看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后来,反复地回忆那一面,以及反复地吟读她做的诗词都加深了他对她的憧憬,虽然嘴上对大嫂说不过是想为她做点事,想为她尽点心,并无所图。可是,葛浩沣自己才知道他在为她做事情的时候实际上是怀着怎样热烈的念头,并满心希望有一天她知道了他为她做的一切,对他了然而含情地一笑。
可是,贾琏的话彻底点醒了葛浩沣,叫他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感情,他为她做得再多再尽心,也不过是徒增她的困扰罢了,因为他不是他的什么人,他根本没有资格为她尽心。
现在,摆在目前的两条路,一个,彻底放下,反正,本来除了那一面之缘都谈不上的偷窥,他和她之间本来就两无交集,以后就更加是“桥归桥,路归路”,不论她以后嫁给谁,过得好或者不好,都不与他相干;另一个,则是相反,彻底拿起,努力争取,和她在一起,从此,大大方方地为她尽心,宠她,爱她,别人再不能多说一个字。
可是,迈不过去的依然是“招赘”这一座大山,要怎么才能说服父亲改变想法,同意自己入赘林家呢。
葛浩沣回到葛府,见房里的一个管事的一等丫鬟翠玉羞红着一张俏脸过来,细声细气地说:“六爷,翠玉明儿起来就要走了,谢六爷这些年来的关照。”
葛浩沣正觉吃惊,旁边一个丫鬟帮忙解释说:“翠玉姐姐要嫁人了,她家里人拿了赎身银子来赎她,老太爷已经开了恩,说看在翠玉姐姐服侍了六爷几年的份上,就免去她一半的身价。”
葛浩沣也向翠玉道喜。一般人家伺候少爷的丫鬟都巴望着能做少爷的屋里人,葛浩沣屋里的几个丫鬟也是一般的想法,只是后来知道爷不肯纳妾的心意都灰心了罢了。而翠玉则不同,她的性格比较直爽,早就说了她家里有个姑表哥哥,和她青梅竹马长大,感情很好,将来只怕是要赎了身出去的。现在果然就应验了。
一时别的丫鬟拿了蒲团来,翠玉给葛浩沣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翠玉谢六爷这些年的照拂。翠玉无以为报,唯有帮着爷在菩萨面前祷告,求菩萨开恩保佑咱六爷早一日和未来的六少奶奶结为连理,早生贵子。”
葛浩沣笑了笑,说:“但愿承你吉言吧。”说着,他赏了翠玉二十两银子,说:“拿着吧,你伺候了我五年,这原是该得的。全做给你添点嫁妆吧。”
翠玉千恩万谢地接了。
葛浩沣若有所思地问:“要娶你的人还是你那个表兄吗……”
翠玉红着脸,说:“是,是我表兄,我父母原本不同意他,可是,他不泄气,一直去我家,还帮我父母干活,终于还是叫他们同意了。”
原来,翠玉的表哥在另一户酒楼做着跑堂,叫翠玉的父母看不起,很不情愿女儿嫁个跑堂的店小二,故而总不肯松口成全,以至于拖到了现在。后来,那表哥为了翠玉,咬牙辞了工,跟着人家跑去外省两年,学着做什么生意,终于发了一笔财,这才叫她父母另眼相看,并同意了她们的婚事。
葛浩沣点点头,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表兄就是如此,真是好样的,总算没有辜负你的一番情谊。”
翠玉笑着点头。
翠玉走了之后,葛浩沣霍然起身,往父亲常在歇息的书房而去。
葛浩沣想:人家翠玉的表哥开始是个小厮,现在也不过是个贩卖货品的商贾,都能为了喜欢的女人不顾一切,我呢,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厮吗?对,我就是喜欢林姑娘,既然喜欢了她,还犹豫什么呢?既然喜欢,就要满足她的愿望,娶她,爱她,宠她,让她从此有所依,有所倚,有所安置。
葛老太爷自是不同意,奈何这一次葛浩沣态度异常坚决,并说:“若是父亲实在觉得儿子入赘女家失了葛家的颜面,大可以将我逐出家门。总之,这一件事情是我慎重考虑多时决定的,一生只疯狂这一次,但求父亲成全。”
葛老太爷气得用拐杖敲儿子的背,骂他“孽障”,却见葛浩沣虽然疼得眉头紧锁,身子却晃都不晃动一下,以示其心意坚定不可动摇。
父子僵持了几日,葛老太爷虽然气得天天在屋里摔打物品和骂人撒气,最后却拿着故友林如海往昔的书信苦笑,说:“如海贤弟,本来想把你闺女拐来做我的小儿媳的,结果倒是你闺女能干,不声不响地就套住我这傻儿子,宁可给你林家当上门女婿。你倒是说说,你这一回欠我的人情就大了去了!”
葛老太爷既然软化了,剩下的事情自然就交给大儿媳葛夫人出马,此时,林黛玉虽然被贾府的人挤兑得够呛,却拿回了约莫价值一百万左右的林家家产,虽然不足往昔之数目,但是,目前二房的能力,也算是挤干了几乎全部的积蓄了。
黛玉听了葛夫人的话,倒是十分意外,因为招赘上门女婿,在本朝算是不甚光彩的,黛玉本以为只能招到那等家境贫寒的士子,哪里承望出身高贵的葛府六公子居然肯屈就?
葛夫人苦笑着说:“我家六郎原是真心喜欢你啊。你难道一点也察觉不出来?”
黛玉含羞低头,声音低如蚊呐,说:“我一个女孩儿家怎么敢多想?”
葛夫人拍拍她的肩膀,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