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列战车的尖角上挂满了死尸,滴滴答答的朝地上滴血,人尸压着马尸,马尸盖着人尸,车阵前到处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的景象。
可是,敌对的两方还活着的人,却视眼前的惨景如无物,仍旧厮杀不止。
两军之间的黄沙逐渐散去,练惊鸿等北疆部落首领们,眼中看到的是一个血淋淋的屠场,原本一排整齐的车阵,好像一下子增高了不少,成了一个连绵起伏的红色丘陵,一个被肉尸血海覆盖而成的赤色山脉。
“山!”
一声大吼从八阵军中传来。
“山…山…山!”
随之是八阵军上万人此起彼伏的狂吼。
“火!”
又是一声大吼。
“火…火…火!”
一阵阵应声的呼吼声中,八阵军阵前排列着的上千辆战车,吱吱呀呀的晃动起来,巨大的裹铁车轮压过车前的成堆死尸,晃晃悠悠的开始朝前开进。
“哗…哗哗!”
八阵中军三万徒步铁甲,在一杆中军帅旗的指引下,排着针插不进的严密方阵队形,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缓缓朝前逼近……
练惊鸿绝望的发出了撤军的命令,前后一万多骑的连番冲击,居然连对方的第一条防线都没有攻入,上万兵马顷刻间死伤殆尽,八阵军严不透风的防御,次序分明的有组织杀戮,已经让他本来饱满的信心,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练惊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信心,也没有实力再坚持下去。
眼见敌方已经开始发动,再要硬撑下去,迎接他的将不会是公允的对阵搏杀,而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无情屠杀。
随着撤退的锣声响起,出现的是一个让练惊鸿惊诧不已的景象,在己方的一个部落首领,歇斯底里的狂吼下,又是一个几千人的部落骑兵,嗷嗷怪叫着脱离大队,朝前冲锋。
“不!”
练惊鸿一鞭子猛抽在胯下的牦马兽臀股上,猛地策马朝前奔去,怒吼道:“没有本帅将领,谁敢擅自出击?…回来!”
一众护卫练惊鸿的亲兵拍马赶来,怕主帅有失,不容分说将练惊鸿层层堵住。
“滚,滚开!”
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练惊鸿喉咙中传来一阵兽性的低吼,疯狂的用马鞭狠抽挡在自己马前的亲兵,怒骂道:“滚开,谁敢阻我!”
“练帅,你为何要鸣锣撤军?”
一众随练惊鸿多年的亲兵只是死死的挡住他,对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毫无躲闪,可随之而来的几骑中却有人大吼大叫道:“死了那么多部族勇士,你个懦夫不想着替儿郎们报仇,居然要溜?”
“老三,别胡说!”
来的四人其中一个朝练惊鸿行礼道:“三弟言辞辱及练帅,还请大帅念及他也是为了部族大义,多多见谅。”
虽然这人对练惊鸿行礼甚恭,眼神中却有些不屑,显然对主帅此举,也是颇为不满。
“好...好...好!”
练惊鸿注意到这人的表情,也知道几人来意不善,只是连道了几声好,用马鞭朝缓缓压来的八阵军一指,狠狠道:“我军新败,士气已丧,全靠一股复仇的血性支撑,然可一不可三,如若再败,必会军心尽失,一旦全军崩溃,被敌趁虚而击,再想要完整的撤出也难,故而本帅传令立即撤军,你等是否愿意遵令?”
“五万铁骑不过损失万余,谈何全军崩溃。”
一个缺了只耳朵的将领怒气冲冲瞪了练惊鸿一眼,道:“方才八阵军的阵形一直没有移动,所以才固若金汤,现在既然魔崽子们敢开动,战车行动缓慢,整个阵形必乱,正是我趁机雪耻的时候,此时撤军将功亏一篑,上万勇士的鲜血不能白流,请大帅立即传令,全军尽出。”
说罢,四人同时手按刀柄。
练惊鸿双目精芒一闪,杀机冷冽道:“如果本帅不同意又如何,莫非你们敢兵谏不成?”
“仓啷啷”一阵声响,练惊鸿的亲兵与来人身后的护卫,纷纷刀剑出鞘。
“请大帅下令全军出击!”
四人也不多说,只是再次重复道:“请大帅下令出击。”
此时,几个部族的首领,先后领着护卫策马奔至,望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都傻了眼。
“本帅已经下令,全军撤退,绝无更改!”
练惊鸿看了跟八阵军接触的那几千违令冲出的骑兵,甩手一带马缰,调转马头,沉声道:“现在撤军还能活命,毕竟牦马兽要比八阵军的战车跑得快,只要我十六个部落的根基不失,迟早还能卷土重来,如果仍旧僵持在这里,必会全军覆没,言尽于此,你要留下,这主帅的位子让给你便是,同意撤军的随我来!”
说罢,练惊鸿一抖马缰,带着身后的亲兵拍马就走。
其实,练惊鸿明白,自己刚才孤注一掷的将本部族的几千兵马,用于第一次全线集群冲锋,为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打开缺口,好让其余部族的首领安心,敢于不计个人得失,随着自己部族一同出兵破阵。
可谁知道八阵军远比自己所要想象的更加厉害,整个连环车盾阵就像是一头伸满獠牙,时刻准备择人而噬的怪兽,上万兵马刚一触摸到这头怪兽的獠牙,便惨遭屠杀,即使付出了万人伤亡的代价,却连看一眼这头怪兽张开嘴的资格都没有。
练惊鸿知道,如今的八阵军并非是像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