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昭没有理会,向前迈了一步,借着身后亭驿的烈火火光,仔细打量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尽管尸首面部有许多漆黑的痕迹,但他依然有一种十分面熟、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即蹲下身来,进一步仔细辨认。
“这不是王政么!”很快,他立刻认出此人的身份,冷冷的说道。
跟着祖昭的几名子弟之中,倒是有人曾见过王政,就算也有没见过的,但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单单听祖家庄上的传闻,照样是或多或少知道这么个人物。
“怎么会是他?”一名子弟十分不解的问道。
祖昭抓起尸首的一只手臂,看了一眼其手掌,发现手掌是缺一根指头。
“没错,就是王政。”他确凿的说道。对方所缺的那根手指头,正是自己亲手斩断。
自上次令支县破贼之后,祖昭是将王政送往徐无县县府,后来听说因为王政是令支县人,陈县君将其关押没多久,又押解到令支县去了。至于王政押解到令支县,随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便没有再多加关注,然而按照其勾结胡贼、暗交贼寇、企图不轨的罪行,纵然不被杀头,也不至于才关押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实在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这,王政怎么被放出来了?”一旁的祖家子弟同样感到惊异。
“大公子,您,认识此人?”繁安亭长小心翼翼的试问道。
“此人就是昔日令支县贼乱的同党之一,也是太平道的道徒。”祖昭简要的说道。
“啊?又,又是太平道?”繁安亭长讶然道。
“且不必多言,待张家的人折返回来后再做商议。”祖昭站起身来,神色略显凝重。
等待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前去围追窜逃贼子的备盗亭队陆续折返。
繁安亭韩家的队伍最先回来,之后便是祖成一众人等。祖成几乎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参与到追贼行列,当他向着西南方向追了七八里后,便遇到一些落队的备盗民壮,再想往前追,前面的队伍已经开始返回。
直到韩家人马和祖成等人在繁安亭完成了人数清点,安阳亭张家的人马这才姗姗回来。
张家老爷年近四十,其家尊虽尚在人世,不过却早早退居幕后,将家族巨细之事全权交给他这个嫡长子打理。张家老爷大名张绽,表字宗道,是张远、张预两兄弟的大伯父。张道总虽是学文出身,然则北地之人多少会一些弓马,故而此次遭遇犯境之贼,他是亲自披挂上阵,率族中众子弟同往击贼。
张家人马之所以返回的略迟,并非是因为他们追的太远,而是在追贼过程中活捉了七、八贼子,押解这些徒步的贼子返回,行程上自然要慢了一截。
张远、张预两兄弟同在队列之中,二人皆有不同程度伤势,尤其是张预,回到繁安亭时已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之态,俨然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祖昭迎上去接应了一番,张远在见到祖昭后,先是一阵招呼,旋即又将其带引到张绽面前。早在备盗之初,祖昭曾与张绽见过几个照面,平日话语不算多,不过张绽显然是听本族子弟张奇、张南、张远等人介绍,对这位祖家大公子的态度还算青睐。
祖昭先向张远等人询问击贼的过程,大致上与他猜测的差不多。倒是繁安亭韩家等人,将贼乱之初的一些细节末节说了一下,趁夜贼人摸进镇街,伺机盗窃韩家大宅的粮仓,因而惊动了韩家巡夜的家丁,这才引起一场火并。起初贼人并不算多,盗窃韩家粮仓者不过十来人,后来真刀真枪动起手时,方才从附近涌出另外好几股贼人。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似乎这些贼子一开始并未打算采取劫掠手段,仅仅是抱着偷窃粮食的心态而已。这一点确实让人不解,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并且这些人又都携带着兵刃,若是不声不响发动突然袭击,只怕韩家大宅当场会陷入混乱之中,绝不可能那么快反应过来。
随后祖昭又专门去拷问了那些被俘的贼人,他发现这些贼人多是穷苦流民,衣衫破烂不堪,面黄肌瘦,颤颤巍巍,显然挨饿了很长一段时间,更重要的是,在这些人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杀气,尽是让可怜和畏惧所填满。
整个拷问几乎不要拷问,他问什么,这些人便老老实实回答什么,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这便历朝历代最典型的农民,若非真正到了一种可怕的绝境,这些温顺的人永远都只会像小绵羊一般,任人剥削、任人宰割。
一番问话,这些被俘的贼人如实做了交代,他们来自州郡各地,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后来是让一个外号“北地狼”的人召集起来,说是能给一条混饭吃的活路。前前后后召集流民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这小半个月里“北地狼”都管饭。直到前天说是要到附近镇上“借”粮,又或者是“劫”粮,但走了整整一天半的路程,根本不是在附近镇上,而是来到徐无县。
大伙跟着一个叫王政的人,说是天黑后动手。不过一来长途跋涉劳累不堪,二来大家胆小怕事,故不敢按照王政的意思直接杀进镇子上。后来大家都认为先试着偷粮仓,结果才偷到半途便被发现,迫不得已之下,又有王政大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