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瑜便向王景范介绍起这蔡州的大小事务来,通判的职权范围朝廷并未细作规定,按照设立通判一职的初衷,几乎约定俗成的使得通判的管理事务与知州相同――知州能管的事务通判都有权过问,两职都有奏报“民间利病”的章疏递进的权利,只是通判有监视之意,两职向朝廷递呈的奏报各有自己的侧重点。
孙瑜已在这蔡州知州位置上干了两年,对于蔡州了解的非常全面,年纪虽大但公事方面亦是非常勤勉,王景范有所问询无不信手而来对答如流。不过从两人对答当中,王景范也感觉到孙瑜毕竟是老了,过于守成,就拿这汝阳城边的汝河来说,孙瑜最多是关心一下堤坝,只有事到临头的时候才拼命死守以期渡过难关,而王景范自问若是碰到这种事情必然是要防患未然先下手整顿河政――他手中的那本《全宋词》中的人物小传除了介绍人物生平之外,还给他透露了一个信息,整个大宋前后三百年几乎是大灾小患接连不断,非旱即涝,大旱最为严重之时引发蝗灾甚至连王安石这么强势之人都黯然离去,而大水之患更是随处可见。
王景范自从点中状元之后便立志要从地方亲民官做起,做实事以积累地方治理经验,这也是父亲生前要求的――一个好汉三个帮,只有从最底层做起才能培养起自己的嫡系班底来,这远比那些君子们的联盟要可靠的多,这与自己亲自培养那些幼童的道理都是差不多的。这种合用的帮手还是需从底层慢慢的往上带,以十年之功便可对一些重要事情自己提出办法交给底下人去按照自己的意图处理,自己省心事情也可以办好。
“曾听闻大人去年夏天汛期之时,不顾个人安危亲上堤防指挥,这才守住了汝河河堤免却决堤之危。眼下又是快要将至雨水多的月份,不知大人有何良策?”王景范问道。
孙瑜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也是惭愧,这汝河水患老夫也查过过往记录,似乎一年比一年厉害,虽然眼下天气炎热,但这老天下雨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景范诧异的问道:“大人为何如此悲观?蔡州虽不比一些雄望大郡,亦是繁华之州,既然河堤隐患重重,大人为何不未雨绸缪先行修缮河堤呢?”
孙瑜苦笑的说道:“昔年老夫曾闻谢师厚任余姚县令时曾有怨言‘大宋为官,事事可为,唯独水利不可为,上官不满,浊吏欺之’。老夫曾以为景初太过,颇不以为然,然自己做了这知州之后有心为之,尚且觉得谢师厚当初所言真是真知灼见,知州尚且如此艰难,更何况一知县?”
谢师厚便是谢景初字师厚,谢家乃是富阳大族,谢家原本祖籍阳夏,谢景初的祖爷爷谢从礼五代之时任盐官县令死后葬于富阳谢家遂在富阳落地生根。谢氏家族与韩氏家族有些类似都是科举考试制度的受益者,不过谢氏家族的底蕴却远比韩氏家族厉害的多,从谢景初的爷爷谢涛开始直至他这一辈三代都中过进士,只是仕途并不顺利没有韩氏家族的韩亿一举定乾坤这么厉害而已。
说起来韩氏家族与谢氏家族有姻亲关系,只是王景范没记住是岳父的哪个兄弟娶了谢景初的妹妹。不过他却非常清楚的记得谢景初的弟弟谢景温将妹妹嫁给了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因此谢景温在十年后的变法中紧紧追随王安石,好像后来因为弹劾苏轼与王安石闹翻了,其后不知云云。王景范对谢景初家族知之甚多,这也是因为谢景初家族中的人诗词质量好,存世数量虽不及苏轼那般但也有不少,另外便是这个家族中进士多出仕多,小传详细几人相互串联,王景范对这个谢氏家族了解的自然也就多了。
谢景初在余姚当知县的最大政绩便是兴修水利,这个王景范是非常清楚的――谢景初制订“湖经”抑制豪强侵湖为田,父亲生前曾经特别提出来为他讲解其中的道理,是以王景范对这谢景初记得可是更深了。
孙瑜说完后叹了口气,看到王景范面带惊异之色,劝解道:“这也是官场上的陋规所致,老夫年迈体衰以无心力而为,若是见复有心可尝试一番,老夫定会鼎力相助!”
王景范心中暗骂一句:“老滑头!”不过想到对方已经是年近七十的老翁,人活这么大岁数已是不易,更何况这么大岁数还在做官?想来孙瑜在任两浙转运使之时揭发仓司大小斗斛一事上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不会在一些敏感的事情上出头了,这夜路走多了遇上鬼,官路走长了胆越小,孙瑜这等状况他也能理解。
“朝廷考课四善三最,三最之中又有农桑垦殖、水利兴修,水利不善必会影响农桑,是以下官以为无论从何而言这水利乃是头等大事,更何况去年汝河水患已然威胁汝阳城,若非大人拼死力保这汝阳已是一片泽国……”王景范微笑的说道。
孙瑜脸上一红,汝河堤防是个什么情况他心中最是清楚,去年救灾他果断的让人准备了数千条沙袋镇守河堤,河堤果然承受不住上游来水摇摇**坠,这数千条沙袋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说起来这件事也算是他为官一任的最大亮点,虽不如自己先前担任转运使时揭了仓司陋规的盖子那么名声大,却也没有上次那么充满争议连自己还被降官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