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从来不曾计较,反而觉得欢喜。但是方才,你已经喊了我两声王爷,而非是直呼其名,即便如此,你还是觉得无事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朝我伸出手来。
我微微一愣,然而还是伸出了手去,两个人双手交叠,我能感知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就像是无言的妥贴和关切。我的目光和森爵相遇,他的眼中有深深浅浅的忧虑,然而看我的目光,却始终温和而轻柔。
沉默了半晌,我这才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入了帝都,终究是不比在崇德城了。我叫你王爷,是怕日后习惯了喊你的名字,有朝一日要改口,反而难以适应,倒不如自己先多喊几声,日后也就惯了。”
“为何要改口?”森爵挑眉看着我,似乎有几分困惑神色,他牵着我的手走到窗前,夜色已经无声无息的来临,然而繁星闪烁,却未必明亮,我和森爵两人对视了一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当日在崇德城,我曾允诺一生要以真心待你。如果我爱的那个女子,也和旁人一样在乎所谓旁人的目光,那她就不是沈碧清了。”
“你是否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他的目光陡然间沉了下来,带着几分雷霆暗涌的杀意。
“流言蜚语,从来不曾让我觉得困扰过。”我连忙摇了摇头,今夜星光闪烁,明明如晦,过了许久之后我才继续说道:“森爵,我想在帝都之中办一座书院。”
他微微皱起了眉,“怎么好端端,会想起这个来?”
“我虽然见识浅薄,但是这么久以来和你一起,你心中所想,从来都不曾瞒着我。来日方长,有些东西一时之间不可强求,然而却可细水长流,徐徐图谋了。”我轻声说道,“当日遇见朝晖的时候我就想,天下还有多少有志之士,埋没俗尘,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想要正本清源,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但中流砥柱,却已经可以慢慢培养。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书院原本就是教书育人之地,日后这家书院所出来的学生,但求他们可以一身正气,为天下万民立身请命。”我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疲惫,然而这句话说出口的刹那,无限心事,似乎也已经慢慢散去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年那个在楚国皇宫坐宫女的沈碧清一心所想,不过是如何能离开皇宫重获自由,但是今时今日,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连自保都无能为力的女子了。站在森爵身边的沈碧琴,虽然依旧毫无反抗之局,已非昔日可以比拟。
“当初孙二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便一直在想……若天下海清何晏,他是否可以侍奉自己的母亲百年归老,而浩空又怎么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隐忍蛰伏三年之久,但求可以报仇?而如果太平盛世,春令是不是也不会死?甚至就连苏裴安,他当年才高八斗,要是科举制度公平,而非士族门阀笼络,他又怎么会牺牲阿婉的性命?”提起当初的旧事,我依然觉得心口阵痛。
当初种种,我身在其中无力反抗,只得任凭命运翻云覆雨的一双手主宰天下。可是就在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浩瀚苍穹宇宙,我原本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森爵,为了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却因为那个尚且还是雏形的书院,我心中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悸动。身处魏国,即便是在森爵的身边,我也始终觉得从来不曾觉得安定过。在崇德城内,在帝都铂则……又有什么差别,我的手心从来都是空空如也,并没有握住过任何实质的东西。
但是这个书院,却在这一刻让我觉得震动起来。我想象着在这座帝都之中将会出现由我亲手建立起来的书院,挑选那些真正有才华,正直而纯良的年轻人,即便上九品的官位依旧遥遥无期,但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似被自己心中描述的蓝图所震慑,一时间竟然讷讷不能言。
森爵默默看了我一眼,过了半晌才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想用这种办法正本清源?碧清,这的确是个良策,但是所需要耗费的时间未免太长。长的……甚至不知道我们是否有机会看见你想要看见的那一天,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知道。”我们相互握住的手此刻又忍不住紧了起来,我沉默一会,这才继续说道:“但我在你身边,毫无助益,反而让你陷入困境之中。而我自己,若只能在王府之中守着方寸天地,对我来说未免也太残忍。”
森爵的视线逐渐变得宠溺起来,窗外的星辰明明灭灭,如同人间无数百姓的宿命,沉浮不定。我曾经听母亲说过,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有自己存在的意义的。星辰对应着凡人的宿命,升起和陨落,都是命中注定。
“我知道了,你原本就不是甘于做笼中鸟的女子,那么……我会派人协助你处理此事。只不过开办书院,其余的倒也容易,但是想要教出刚正不阿清气满乾坤的学生,先生的资质只怕越发难寻。”森爵看事情的目光素来比我长远,沉声道,“但无论如何,既然你想做,我总是会支持你的。”
此刻繁星犹如河中沙砾,我也不知道照应着自己的那一颗星究竟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无论浩海怎样沉浮不定,此生此年,我都不会孤身一人了。我回望他一眼,千言万语,都在这样的凝望之中。
森爵派来协助我处理此事的人倒是出乎意料,我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宋管家处理王府之中大小事务只怕都已经焦头